厉慎珩忍了指甲陷入皮肉的剧痛,眉目之间依旧是清越的温和,“妈,您是做了什么噩梦了,对不对?您看,我不是好好儿的吗?我就在您跟前儿呢…”
厉夫人嘴唇不停的颤栗哆嗦,眼中的泪喷涌而出,她忽然扑过去死死抱住了儿子:“含璋…你不要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好不好?你和她分手,我们给她补偿,她要什么我们给什么,把她送到国外去,你以后不要见她了好不好?”
厉慎珩眉间的柔和忽地荡然无踪:“妈,您知道我的心思,我也早就和你们说过了…”
厉夫人死死摇头,泪如决堤一般涌出,她抱紧儿子,不肯松开手,梦境里她抱住的是僵硬冰冷的尸骨,而现在,她的儿子还好好儿的活着。
她不能让那一切变成现实,她不能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她不能接受,她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盛年就郁郁离开人世…
“可她心里没有你,含璋,她会害死你,你知不知道妈梦到了什么?”
厉夫人豁然松开厉慎珩的身子,却又死死攥住了他的双手:“含璋,妈梦到了你上辈子的事,和这辈子一模一样,你在江城认识了她,你带她来了帝都,可她心里一直都爱着别的男人…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含璋,她连你的孩子都不要,都要去找那个男人…”
“令仪,那只是梦!”
厉啸厉声打断,厉慎珩的神色却一点一点的变了,他依旧那样垂着眼眸看着面前哭的嘶声的厉夫人,可他的脸色却似笼了一层的青白,唇角刻出深刻的纹路,隐隐下垂:“您也说了,这只是您的梦…”
“可是含璋…上辈子的一切,都应验了,你知不知道?”
厉慎珩忽然勾了勾唇角,他垂眸,轻轻将厉夫人的手指掰开:“我从不信命,我也不信天,但我信她。”
“含璋…你非要执迷不悟吗?”
厉夫人含泪怔怔望着他,声嘶力竭。
“我从来都是清醒的,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无论是事,还是人,一直如此。”
“妈,你我是亲母子,我希望我喜欢的,也能得到你的喜欢和祝福,而不是,我们母子,却要因为我的感情私事,反目成仇。”
“我也想喜欢,我也想祝福,可是含璋…你让我怎么面对那个害死你的女人成为我的儿媳?”
“因为那个梦吗?”
“你知不知道这个梦,妈妈做了快十年了!”
“你还知不知道,她深爱的那个男人的名字,我都一清二楚,他叫宋业成,也在帝都大学!”
“所以,你以为她执意要考帝都大学,真的是因为你吗?她只是惧怕你,因为你的出身,身份,含璋…你敢确定,你清晰的了解她的内心全部想法吗?你敢确定,她当真对你,没有任何秘密保留吗?”
“含璋,我是你的母亲,这世上,只有你的父母至亲,才绝不会害你…”
厉夫人见他神色似有微微松动,不由上前一步,复又握住他手:“含璋,我知道那只是梦,可是,一个人做了十年这样的梦,假的也会当真啊…”
“你知不知道你被她害的有多惨?她带着你们的骨肉去找那个所谓的心爱的男人,可人家怎么能容忍她生下这个孩子呢?含璋…”
厉夫人泪如雨下:“你知道吗?妈妈这一次梦魇不醒,是为什么?”
“你们的孩子,已经快足月了,却被人害死催生下来,扔到乱葬岗喂了狗,你知不知道!含璋…”
“别说了!”
厉慎珩眉宇深蹙,太阳穴处青筋浮现清晰剧烈跳动,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一般低喝出声,“陈年往事我一概不会在意,更不要提什么上辈子的事!”
“含璋…”厉夫人心如刀绞,难不成含璋真的是疯魔了,难不成,这一切又要重来一次?
“阿弥陀佛…”
慧仁大师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一声佛号唱响,似是当头给人棒喝,瞬间让人灵台清明。
厉夫人已经虔诚无比的双掌合拢,口中连连念着大师名号,厉啸也正了正神色,客气的喊了一声大师。
慧仁大师微微颔首,目光慈悲望向厉慎珩:“施主,听老僧一据劝告,及早回头吧…”
厉慎珩不语,只是目光一点一点倏紧望着慧仁大师。
慧仁大师自始至终双掌合拢低垂双眸,一副普渡众生的慈悲模样。
“含璋,慧仁大师佛法高深,你不听我的话,总得听他的话…”
厉啸沉默不语,厉慎珩依旧不开口,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慧仁脸上,渐渐如炬。
慧仁禅师垂眸不语,只是无声念着佛,手上佛珠缓慢转动,从头至尾,一派镇定。
厉慎珩足足看了他三分钟,方才一点一点的收回视线,垂眸,轻笑了笑:“慧仁大师果然名不虚传。”
“施主谬赞。”
“大师,您快劝劝含璋,这孩子执迷不悟…”
“救得了命,救不了心,一切,还要靠他自己想明白…”
“大师,您可有办法让他亲眼看到前世,这孩子自来死心眼,他不撞南墙不会回头的…”
“阿弥陀佛。”慧仁大师再一次闭上了眼:“机缘未到,夫人,恕老僧暂时也无能为力…”
厉夫人脚下一软,厉啸慌忙扶了她在沙发上坐下来,“你也先冷静冷静,有什么事,以后再慢慢的说。”
厉夫人只是含泪摇头。
厉慎珩没有再多逗留,对厉啸夫妇道:“我还有事,明日再回来看您们。”
“大师,还要劳烦您瞧瞧我母亲的病症,她今日莫名被魇住了,您也好生开解开解她。”
“小施主放心吧,夫人慈悲心善,一心向佛,佛祖定然会庇佑她的。”慧仁大师慈悲开口。
“那就好,含璋先告辞了。”
厉慎珩复又深深看了慧仁一眼,慧仁亦是抬眸看向他,片刻后,缓缓移开了视线,厉慎珩眸色森冷,转身快步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