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丫姐惊觉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已经晚了，很没担当地扔下烂摊子跑了。

这事儿不是她能解决的，香香有什么不对劲最关心的肯定是韩进，就让那小子自己操心去吧，反正归根结底祸是他自己闯的不是！

香香没有什么不对劲，至少这几天也一样有些不对劲的韩进暂时还没发现。

香香从最初的尴尬紧张中恢复过来，开始很认真地考虑她跟韩进的关系。

韩进过年二十三岁了，她一直觉得他年纪小，实际上他早就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了。

从他出生起到现在，这二十三年他全部的心思几乎都放在她身上。如果算上前世蹉跎的那几十年，那就是两辈子了。

她一直打算着真正确诊了再给他一个明确的交代，可认真想想，这个交代他需要吗？

他需要的是她回应他的感情，她的身体到底能不能生孩子，对他来说完全不影响他们会在一起的结果。

她也早就明白，无论她的病能不能治，无论他们以后有没有孩子，韩进的选择都不会变。

那这个交代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

其实她真正想的可能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所以去不去看病和要不要现在答应韩进之间，其实没有什么联系。

香香一夜未睡，等到窗外露出第一缕晨曦时已经决定今天晚上要跟韩进好好谈谈。

进了冬月天气越来越冷，韩进每天都会把香香的棉衣放到火墙边烤得热乎乎再让她穿，估算着时间她该醒了，就拿着她的棉衣进来。

香香闻到他身上混合着凛冽冰雪和肥皂干净清爽的味道，知道他肯定是一早在外面洗过澡回来的，接过棉衣的时候就有点脸红。

韩进担心地试试她额头的温度，“香香，你先别起来，我给你煮点姜糖水发发汗。”

半个冬天他一丝都不敢松懈，好容易让香香一次都没生病，眼看天气越来越冷，他更是加倍小心，香香身上一点风吹草动都特别紧张。

香香拗不过他，只能等着喝了热乎乎的姜糖水，在被窝里捂出了一点汗才被允许起来。

韩进还是不放心，“要不今天我替你去上课吧？昨晚下冒烟雪，操场肯定堆了不少雪，扫雪就得小半天，你可不能在外边冻着。”

最后还真的是韩进替香香去了学校，农村小学没那么多规矩，只要能上课看好孩子们就行了，韩进也不是第一次替香香来学校上课。

当然，以前都是劳动课，比如收学校的大豆和玉米，韩进去了一个人就把全班的活都干了。

他连让香香做饭都舍不得，哪里会舍得让她带着一群什么用没有的小孩子去干活。

今天香香心里有事，韩进坚持要替她她就让他去了，她要在家好好想想晚上怎么跟韩进说她的病。

猫冬以后家家户户都要开始蒸粘豆包了，东北的冬天粘豆包是占很大比重的主食，蒸好多锅放在外面冻上，有粮食的人家能蒸一大缸存着，想吃就拿回来放在锅里热一热。

香香跟韩进商量好了，今年他们不蒸太多，但是要多做一些豆馅冻上。

香香喝中药喝得胃口弱，不太能消化得了黏米，韩进又更喜欢吃白面豆包，他们准备只蒸两大锅粘豆包，做好豆馅以后想吃的时候现做白面豆包。

香香一边挑红小豆一边想着晚上要怎么跟韩进说，院门口就传来惊叫和怒骂声。

香香反应了一下才跑出去，果然，小黑正堵在门口吓唬人。

家里来客人小黑大多数时候是不管的，最多就是没人的时候它趴在旮旯睡觉，来了人它守在香香身边睡觉。

以前贾教授师生住在家里的时候，他们一群人进进出出小黑根本就不管他们。

它觉得只要守住香香就行，来人不拿家里的东西，它对大部分人都眼皮不带抬一下的。

屯子里的人也渐渐忘了香香家的小黑是只什么样的狗，大家记得的只有它救过两条人命，还有天天看在眼里的冲天辫和齐刘海。

所以听到有人在自己家门口被吓着了，香香才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小黑。

小黑其实也没干什么，只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小牛犊一样高大壮实的身板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大门，让门外的人不但进不来，连往前跨一步的胆子都没有。

香香拍拍小黑的大脑袋，跟门外的楚大莲打招呼，“楚大婶，你这是有事？”

楚大莲身边还带着小儿媳妇，屯子里好多人都不知道她在娘家时叫什么，都叫她保卫媳妇。

王保卫是楚大莲的小儿子，香香也是前些天才听韩进说起楚大莲和韩有德之间的事，而这个王保卫，应该算是韩进同母同父的哥哥。

香香仔细想想王保卫的长相，他长得更像楚大莲一些，皮肤白皙五官却并不深刻，整个人都有点软塌塌提不起劲儿来，而韩进更像韩爷爷，个子特别高，五官也深刻立体，皮肤更是跟韩爷爷一样细腻的小麦色。

王保卫比韩进大七岁，如果韩进不说，香香并不会多想，韩进说出他们之间的关系，香香也想起来了，韩进小时候韩有德经常让韩进多跟王保卫玩儿，还曾经让韩进把爷爷给他新做的貂皮帽子送给王保卫。

不过韩进一直都对楚大莲和王保卫没有好脸色，韩有德说得话他一句都不听就是了。

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就长得很壮实了，还曾今把已经是大小伙子的王保卫按在牛粪堆里揍过。

可能是王保卫跟他媳妇说过这些事，保卫媳妇嫁到磨盘屯快十年了，是为数不多的一直都不搭理香香的一个人。

不过他们属于东头七队，平时接触的机会不多，偶尔遇上保卫媳妇扭头撇嘴不搭理香香，香香也当没看见。

今天楚大莲带着保卫媳妇来家，香香也没主动跟她打招呼，只是看着楚大莲，脸上一片平静，心里复杂难言。

这是韩进的亲生母亲，韩进提起她的语气却只有冰冷的讽刺，还有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

香香不准备让楚大莲进门，楚大莲却执意要进屋，“我有话跟你说，外边不好说话，咱们进屋说。”

香香站在小黑身后摇头，“屋里烧炕冒烟了，待不住人，楚大婶有话就在这儿说吧。”

楚大莲还有点顾虑，保卫媳妇却忍不住开口了，“周兰香，我记得小五过年二十三，你过年多大了？你俩好像差六七岁呢吧？”

香香拍了拍小黑，小黑嗖地一下往前窜了一步，吓得保卫媳妇急急后退，一个没站稳就摔在了路边的雪堆里。

路边堆着半个冬天路上扫过去的雪，她摔进去人就给没了，赶紧扑腾着往出爬，哪里还顾得上跟香香说话。

香香笑着看了一眼楚大莲，“楚大婶，你今天找我是有事？”

楚大莲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香香，眼里带着挑剔，“你别装了，我都听说了，你不能生养！不能生养你还有脸赖在小五身上？老爷子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让你这么坑小五的？你还有没有点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