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香，韩家门里没你站脚的地方了，三太爷来做这个恶人，你走吧，长痛不如短痛，早点离了韩家，对你和小五都好。”
“你那房子跟小五一个院子，你俩再住一起不好，大闺女大小伙子地，让人说闲话。我跟立志说好了，他家那三间房是去年新盖的，离小学也近，你俩把房子换着住吧。”
“你放心，三山走前把你和小五托付给三太爷，三太爷肯定不能让你给人欺负了，就是老糊涂了也能帮你把把关，以后咱找个人品好的，家里有儿有女的，你实心跟人过日子，孩子也能把你当亲娘。”
“小香啊，人这一辈子高高低低肯定得遇上不少坎儿，闭眼一挺就过去了，日子长了别管是人还是事儿，在心里就都淡了。你听三太爷的，你跟小五这事儿不能拖，拖久了受苦的还是你个女娃娃…”
三老太爷说完，也不管香香什么反应，丢下一句：“下晌我就让立志哥几个来帮你搬家。”接着就走了。
大家都怕小五回来不同意，他对小香的心太热了，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可谁又想做这个恶人呢？明知道他闹到最后也不能娶了小香，还得连累小香以后找不着好人家。
这俩孩子，都是苦命人啊！
三老太爷布满老年斑的手颤颤巍巍几乎握不住拐杖，满头白发无风自动，饱经沧桑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跟香香对视。
老人说得是真心话，小香是个好孩子，小五也是好孩子，可造化弄人，他们没有夫妻的缘分。
三山走前把小五交给他们这些老亲少友，他们不能眼看着小五绝了后啊！
扶着三老太爷的韩志文算起辈分来是韩进的族侄，从小就喜欢跟在韩进身后，也最喜欢性格温柔心灵手巧的小香姑姑，他心里难过得气都喘不上来，可也一直不敢说一句话。
即使只有十几岁，可他知道，小五叔和小香姑姑不可能结婚了，别管他们多相配，也别管小五叔多稀罕小香姑姑，没孩子就是绝户头，是要让人指指点点一辈子，老了得让人骑到脖子上欺负的。
一老一小来去匆匆，香香坐在屋里一动不动，她早有准备，在准备答应韩进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要面对的是什么，可现在真的要面对，心里还是异常难过。
不过香香知道，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果然，没过一会儿，老队长也来了，他进门没有跟香香说什么，看韩进不在家就让香香转告他，让他回来去找他。
在老队长心里，这么难的事要决断要承担责任的只能是男人。小香已经够难了，以后一辈子会越来越难，这件事要为难也得是担在韩进身上，他不能再去难为这个苦命的孩子了。
香香也没有对老队长说什么，她还没有跟韩进谈过，不知道他的态度，现在要怎么面对她也没有底。
毕竟，一辈子没有孩子，这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必须认真考虑的事。
香香继续挑红豆，不管跟韩进谈得怎么样，她都是要好好给他蒸一锅白面豆包的。
小黑好半天没有回来，香香也没有去找，她没让小黑咬人，它肯定就不会咬楚大莲他们，估计现在还在追着他们跑。
红小豆挑好洗干净，放到锅里正煮着，芳丫姐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她推开门就扑了过来，一把把香香抱住，什么都没说，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香，是真的不？你真的，真的？”
香香点头，“真的，县医院和省医院检查都是这么说得，后来在北山也看了好几位老大夫，也都说我不能生。”
芳丫姐哭得满脸是泪，顾不上擦脸，风风火火地又要往出跑，“你等着！等着！我把大虎二虎和小妞子都整来，你看上哪个要哪个！我生的就是你生的！你要哪个我就让哪个以后管你叫娘！”
香香本来压抑的心情让芳丫姐给逗得笑了出来，“姐，你回来！大虎二虎和小妞妞我都当自个孩子看待，你养着我当个便宜娘就行了，我可舍不得让他们离了亲娘受苦。”
“受啥苦！能跟着你那是他们上辈子积德了！”芳丫姐又回来抱住香香。
“小香，你别难受，我寻思着吧，这仨都大了，养也养不熟，要不我再生一个，生出来就给你，谁都不告诉，就说你生的，以后我跟你柱子哥也不认他，就让他当你亲儿子！”
“你稀罕闺女还是儿子？要不我给你生俩！你放心，我这辈子肯定不认回来，就是你亲生的！”
香香抱住芳丫姐，把头靠在她宽厚的肩膀上，心里一阵阵暖意融融，“芳丫姐，你再生一个我帮你教他，肯定让他年年考第一名！给我养我可不干，养孩子多难啊，你来养我来教，咱俩肯定能把孩子们都养出息了！”
芳丫姐又抱着香香哭了，“小香，你可咋整啊！我都听说了，三老太爷来找你了吧？以后你跟进子可咋整？这可咋整啊！”
芳丫姐是真慌了，香香不能生的话是今天才传出来的，短短半天就几乎传遍了全屯子，她跟香香关系好，大伙都避着她，刚才才知道，也知道了三老太爷和老队长的意思。
以前他们俩有多赞成韩进和香香的婚事，现在就有多反对。
而韩进是个什么态度，谁都不知道。
可芳丫姐不是盲目乐观的人，越是心疼小香她越是容易往最坏的方向想。男人对女人再稀罕，那也不能稀罕过儿子，韩进会不会因为这个不要香香了，她真没底。
接着赵五婶、杆子婶、大楞嫂子几位平时跟香香关系好的也都来了，他们几乎跟芳丫姐一样，是全屯子最后一批知道这个消息的。
大家都心疼香香，可也没人敢劝她说不用担心，韩进不会不要她。
他们都是家庭和睦夫妻感情深厚的人家，可谁都不能打包票，如果家里没儿子，甚至没孩子，男人还能好好跟自个过日子。
就是韩进平时表现得对香香再好，在儿子面前也是比不过的。
香香倒是没大家那么担心，她也早就做好准备，如果韩进接受不来，哪怕有一丝丝的顾虑，她都会马上放手。
她能理解一个男人对儿子的偏爱，可她也更在乎自己的尊严，她的身体有病是事实，像三老太爷说得，没缘分就早点分开，拖久了只能让双方都为难。
大家都愁眉不展，香香还慢条斯理地煮红豆，煮熟撵碎了放一点点白糖，然后招呼各位婶子嫂子跟她一起攥豆馅。
每年到蒸粘豆包的时候，屯子里处得好的人家都是互相帮忙的，今天几个女人一起帮你家攥豆馅包豆包，明天轮到她家，大家说说笑笑，是冬天里难得的清闲日子。
今天大家都特别沉默，香香还有心情聊天，“新红豆煮熟了自己就带着点甜味儿，只要少放一点糖就好了，不要都碾碎，留一点整粒的，吃的时候嚼起来更香。”韩进就喜欢吃这样的豆馅。
一大盆豆馅刚攥了一半，芳丫姐就坐不住了，“我去找进子，这事咋办得让他赶紧拿出个章程来！这么悬着我闹心！”
赵五婶叹气，“队长早就找人去公社找进子了，现在八成人都回来了，正跟队长和韩三老太爷说话呢，你别急，等着听信儿吧！”
急也没用，进子咋想他们谁都没办法，要不不早就围上去让他跟小香好好过日子了！
芳丫姐放下豆馅又开始擦眼泪，“小香以后可咋整啊！”
大家都沉默，心软的杆子婶也跟着掉眼泪，不能生娃的女人以后有多苦，他们当女人的最知道。
大家正围着香香犯愁，应该在跟三老太爷说话的韩进出乎意料地进了家门，“婶子嫂子们先回家，我有话跟香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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