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慕想也不想:“那还用说,赶紧报警,把吴不群控制起来,看看能不能追回损失呗。”
钱学林一愣,不这他对张慕越来越了解,倒也相信张慕确实会这么干,他只好笑笑道:
“张总,这是你的思维方式,可是绝大部分的老大,可能不是这么想的。
如果我处在你的位置上,知道了这个事情以后,不仅不会把这事给捅出来,而是会尽快把这事压下去,让自己完全装作并不知道。”
张慕愕然:“这是为什么,疯了吗?”
钱学林胸有成竹:“张总您想想,当初吴不群找上我的时候,肯定不会让我白白干这个事情的。
几个亿的业务,他起嘛也得送个上百万意思一下,其他包括香车美女必然一应俱全。”
张慕顿时想起吴不群偷偷跟他说要给他在魔都养几个情人的事,果然他早已包藏祸心,幸亏自己不是那种好色之徒,否则的话,好容易上当。
他呵呵一笑:“那个吴不群,特别开了一个娱乐会所,估计就是按照这个套路准备的。”
钱学林也一笑:“果然是这样,吴不群既然存心欺骗,肯定会对这些送礼留下证据,一旦事迹败露,他就会反过来拿这些威胁我。
比如说在KTV里把送钱的镜头拍下来,把我把妹的过程也拍下来,这些全都可能成为证据。
而时候你想想看,这些钱全部被追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对我来说,一个玩忽职守,造成国有资产损失的渎职者肯定是跑不了的。”
张慕点点头:“这是基本的。”
钱学林继续道:“同时当然还不止这些,收了这么多的钱,就算全部退出来,受贿罪肯定还是逃不了。
再加上什么生活不检点等等等等名声。
那么就不仅仅是开除T藉的结果了,一个五年的刑期肯定少不了。
而吴不群就会以这个结果来威胁我,一旦我敢把事情说出来,就跟我同归于尽!
他是光脚的,我却是穿鞋的,我绝对没有这样的勇气跟他耗到底!”
张慕仔细想了想,叹了一口气:“恐怕情况还真如你说的这样,可这个也不是长久之际,最精心的骗局,也会有崩盘的一天。
他不举报,也无非是把癌症再拖上一拖罢了,等到正式爆发的时候,恐怕会同火山喷发一样无法收拾了。”
钱学林摇摇头:
“未必!如果换成让我来处理这件事,这个事情也未必无解。
比如说,我可以把吴不群的项目打包进某个另外的项目中,作一笔糊涂帐处理掉。
也比如说,我可以拿某块资产装进吴不群的项目中,报一个损失,最多受一个行政处分,短期内升不了职,总好过追究刑事责任,一世翻不了身。
再比如说,我什么也不做,只要想办法尽快让自己调离岗位,并且确保在调离岗位的短时间内不要出现问题,等到一轮业务走完,后面的责任就跟我无关了。
总之,事在人为,只要有规则就一定会有漏洞,有空子可钻,最后总有办法可以解决。”
张慕摇了摇头:“这个水也太深了,如果真是按照你的说法,我估计这个吴不群实在是深谙国企、民企、仓储、市场、银行的每一个环节。
而且他还对每个环节的参与人员的心态都分析的一清二楚,真正可以说是算无遗策了,实在是太工于心计了。”
钱学林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玩,玩的怎么好,总会有玩不下去的一天的。”
张慕点点头:“你说的没有错,这就像是一个赌徒,每次去赌钱的时候总会说,我赢了这一次以后,一定不会再赌了。
可事实上呢,要让赌徒放弃赌博,往往都是倾家荡产的血的教训,而不是赢了钱以后走正道。
吴不群在这个事情上尝了甜头,可以套出那么多资金,只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真到最后再也滚不动了,把自己活活给累死。
现在我们已经猜到这个套路了,要不要报警?”
钱学林摇摇头:
“不管作为你的下属或是你的朋友,我个人都不建议你报警。”
张慕不解:“为什么,难道任由骗子逍遥法外吗?”
钱学林呵呵一笑:
“张总,首先呢,上面的这些东西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实际上呢,我们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就凭着我们的猜想去报案,这不是开玩笑吗?
如果警察问我们,对方犯了什么事,受害人是谁,我们怎么知道这些情况的,到时候,你说我们怎么回答?
其次呢,也许吴不群套了现金出来以后,确实在购买资产,或者在进行有效投资,也未可知。
至少他做这个事情不是一天二天了,可是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说明他可能做的不错。
我们把这件事情一捅,也许反而让他的许多计划全面停摆,只能靠强行把资产变现来偿还债务。
而资产这种东西,如果进行有效管理,确实有他该有的价值,但一定强行处置,就会大幅贬值。
所以我们做的这个事情,可能对事情毫无帮助,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还有呢,我去调查这个仓库,发现仓库已经堆了不少的东西,那就说明已经有不少的企业与吴不群开展了合作。
我们一旦把这个事情捅出来,按照我刚才分析的心态,那些国企的大佬们,非但不会感激你帮他们挽回损失,反而可能会怪你多事。
你想想看,这样一来,你将会多出多少莫名其妙而且毫无必要的敌人。
而且万一有人要灭你口的话,你还真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毕竟你想想,这里面涉及到的价值之大,是以亿计甚至更多,会让多少要铤而走险,不顾一切的让你不要说话。
到时候,不光是你,连你的亲戚朋友,都可能受到牵连。
所以我还是建议,这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别陷进去就是了,至于吴不群最后的结局,其实谁都可以猜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跑不了的。”
张慕知道钱学林的建议完全是为了他考虑,可是就此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道的话,张慕的本心实在做不到。
可是钱学林说的也全都是事实,自己一点证据都没有,怎么去报案,那跟报假案有什么区别?
万一那些国企联合起来都否认此事,说一切正常呢?自己岂不成了诬告?
张慕陷入了矛盾之中。
他想了再三,这事反正一天两天也解决不了,就先等等再看看,相机而动吧。
他又问钱学林道:“与丽科合作的情况怎么样了?”
钱学林回道:“我原来以为以小许总的个性会是一场艰苦卓绝的谈判,没想到小许总自己把条件退的足够远。
虽然我们只占了20的股份,可是这个20的权力,简直与那60是对等的。
公司章程中已经强调,不论增资、融资、还是其他的重大决定,必须同时取得这20的同意。
而且,这20还有利润的优先分配权,和增资以后的优先认股权,老实说,我管理了那么多的企业,从来没有见过一家上市公司与人合作的条件有这么优厚的。
小许总是真的很给你面子啊。
不过严格说起来,他也不是给你面子,他是给技术面子,作为民营企业,技术永远是最薄弱的环节,有实验室给他做后盾,丽科才能真正上一个新台阶。”
张慕点点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以许辞对李小午的了解和尊重,他根本不会傻到去跟李小午玩什么心眼和花样。
他又问道:“那丽科本身怎么样?”
钱学林的话倾刻间快了不少:“大变样了,我现在是很后悔当初从丽科退出来自己去搞工厂,如果当初留在丽科......”
说到这里,他突然叹了口气:“算了,我留在丽科也不一定会有特别大的作为。
小许总这一年以来,尤其是上市以来,所聘请的团队都是正规部队,几乎没有几个简历比我弱的,与他们相比,我没有什么优势。
就算我留在丽科,大概仍然只是个子公司的总经理罢了,而且在小许总手下,不像在老许总手下,会给你留情面,捣浆糊,压力太大了。
以小许总的能力,再加上他现在大权独揽,不需要为了收买人心对一般人虚以委蛇了,我想要混水摸鱼的机会几乎不太可能。
所以,我肯定还是会走的,只不过不会像去年走的那么匆忙,跟丽科什么条件也没有提。”
他抬起头仰望天花板,回想起去年以来所发生的一切,那如同恶梦一般,颠覆了他整个人生和世界观的一切,尽管已经过去许久,他脸上的肌肉仍不自觉得微微抽动。
张慕没有打断他,毕竟钱学林确实曾经那么风光,那么闪亮,自己只能在台下远远的地方如同看一个国际巨星一样仰望他。
可他现在却只能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细声细气的进行汇报。
良久之后,钱学林突然回过神来,想起来自己还在跟张慕汇报工作,连忙道歉:“对不起,张总,往事不堪回首,一不小心就神游天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