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崇庆之前,安云天抽空,回了一趟老家。
不是这辈子在邶京的家,而是上辈子在农村的家。
意外又不那么意外的是,那个地方果然没有找到一点跟自己家有关的信息,连自己出生的那个村子都不见踪影,至于村子里的熟人,更是一个都没见到。
他默默站在村头,久久不语。后来,一个少年走过来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安云天摇头:“我迷路了。”
少年打量着他的衣着样貌,问道:“看你是城里人,来找人的吧?”
安云天犹豫了一会儿,点头,说了几个名字,少年都没听说过。
“我们这里没有姓田的,也没有姓吕的,我们这里姓陈的最多。”少年指指自己:“我叫陈立言。”
“你好,我叫安云天。”
安云天的这次寻根之旅,就此结束。
上辈子的家回不去了,这辈子的家却是一定要回的。安爸和安妈自然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换了芯子,见儿子这么有出息,只当人在美国,真的长本事了,喜得跟什么似的。所不足者,是儿子明显跟自己生疏了,很少回家,回家也不怎么说话,外头各种新闻消息满天飞,多不靠谱的都有,也不见他跟爸妈解释解释。亲戚朋友相见,说起新闻里的那些事儿,想打听一下其中内幕的时候,老两口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让吃瓜群众们大为不满,觉得安家两口子做事太不地道,一点都不能满足自己的八卦欲望。
最可气的,是儿子在外头有了女朋友,据说都住到一起了,回家也不跟父母说,他们还是从报纸上知道这件事的,简直是岂有此理!
“儿子,有空带那姑娘来家里吃顿饭呗?”
老两口不止一次这么说,都让儿子哼哼哈哈的敷衍了过去,一来二去的,老两口就怒了:不是你什么意思?全世界都知道你们俩处对象呢,我们就想见一面怎么了?你去美国读书,一去就是五年,头几年还在放假的时候回国看看,后来倒好,一年多不回家,电话都没打几个。04年毕业,不回国,丢下一句想在美国发展一段时间就完了,搞得我们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跟你要工作地址你也不给,打电话也经常不接,你知道我们多担心、多挂念你吗?!
好不容易回国了,还是不顾上回家,回了家也顾不上说话。全世界都在传你跟那个柳家丫头的事儿,就没见你在我们面前主动提过她!好,你不提,我们帮你提,结果一个劲儿的跟我们绕弯子,打哈哈,嘴里一句实诚话都没有!真是奇了怪了,养儿子养了二十多年,最后养出个这么没心肝的混账玩意儿!
“我告诉你,要么,你自己把那姑娘领来让我们看看,要么,我们找上你们那个什么公司,自己去看!”
最后,忍无可忍的安爸和安妈,在狠狠骂了儿子一顿后,下了最后通牒。
经老两口这么一骂,安云天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做的确实有些过了。也是,碰上这么极品的儿子,换了谁也得急眼。自己终究是偷懒了,在这一对父母身上几乎就没花什么心思,全是敷衍和应付。那种冷漠和生分,也确实令人伤心愤怒。
“不过,带对象回家见父母这件事…嗯,可以有!”
一番自我批评之后,安云天发现,爸妈最后的要求,似乎还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回到公司,在办公室里见了柳闻霆,安云天第一句话就是:“我爸妈要见你。”
柳闻霆一愣,漆黑的眼睛看过来,安云天控制住自己不要咽唾沫,也看着她,等待回答。
“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吧,报纸上说咱俩的事儿都说了几个月了,他们做父母的连个面都没见着,肯定着急。”
“明白了。”
柳闻霆点点头,淡淡一笑:“那就明天吧。”
“好!”
安云天大喜,很努力的让自己不手舞足蹈,那脸上却再也绷不住,笑得见牙不见眼:“一会儿我跟他们说一声,咱俩也好好准备准备。”
“有什么好准备的?”
柳闻霆对他时不时犯蠢的德性早已习以为常,坐到办公桌后面道:“你也不用太早告诉他们,晚上回去再说就行。免得他们一个控制不住,满世界吆喝,到时候再招来一大帮亲戚,那可就好看了。”
“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到!”
安云天坐到她对面,直勾勾看着眼前的姑娘,像是真的在看自家媳妇,心里的喜欢几乎要溢出来:“没想到你这么独的一个人,这些小细节也能考虑得这么清楚。”
柳闻霆懒得看他的傻样,低头审阅文件道:“我早就说过,不是我有多厉害,而是你太笨。”
安云天连连点头:“是啊,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个小学生。”
10月30日这天,星期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窃喜不已的安云天,心情也像这天空一样,爽朗畅快之极,就在这一天,他终于带着名义上的女朋友回了家。
虽然仅仅是名义上的,但两人的关系好歹又向前迈进了一步不是?
今天的柳闻霆,妆容非常淡雅清爽,着装也很亲切日常,还梳了个丸子头,走的是甜美乖巧风。
一路上,安云天不停的拿眼瞄她,嘴角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等车到门前,安爸和安妈早在那里等着了,看到柳闻霆的第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尤其是安妈,表现得热情无比,那模样,让安云天想起了yoyo,不由眉头一皱:闻霆不会不高兴吧?
却见柳闻霆任由安妈拉着自己的手,一口一个伯父伯母,笑靥如花,又稍稍有些羞涩,不时还扭头看一眼安云天,似是寻求他的帮助,把个教养良好、秀外慧中、大方开朗、又不失矜持腼腆的乖巧姑娘演绎的惟妙惟肖。不高兴不耐烦什么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安云天心中稍定,不由暗笑自己多虑。来邶京这些天,也不知见了多少圈里前辈,什么脾气的都有,柳闻霆不全都应对自如,一点马脚都没露?如果不是自己认识她这么久,肯定也会被她的外表欺骗,把她少不更事、没啥心眼的白莲花形象,当成她的真实性格。
“既然定下了这个人设,自然就要贯彻到底。你放心,这点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倒是你,到时候见了那些皮里阳秋的大佬们,可别露了怯,让你霸道总裁的人设崩塌。”
这是当初二人初到邶京之时,柳闻霆说过的话。她也确实说到做到,毫无破绽,安云天暗暗点头,那么多难缠的老狐狸都骗了过去,这会儿拿下自己爸妈,还不是小菜一碟?
确实是小菜一碟,整个见面过程,就是安爸安妈被柳闻霆哄得心花怒放,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过程。柳闻霆给安爸买了一台治疗腰部的按摩器,给安妈买了串手链,不便宜,但也没有多贵。以老安家几百万的身家,自然不会放在眼里,这会儿却像得了绝世珍宝,笑得嘴就没闭上过。
“这姑娘,这姑娘!”
整场见面安妈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几个字,她是真把柳闻霆喜欢到了心里,拉着对方的手就舍不得松开,往常还算伶俐的嘴,此时却失了灵巧,只会一个劲儿的说“这姑娘”,吃饭的时候更是殷勤的不得了,不停的关照“闻霆吃这个,闻霆吃那个”,见姑娘真按自己说的吃了,立刻笑得脸上如同绽开一朵菊花。
说实话,那态度都有些近乎谄媚了,让安云天无数次想起摇着尾巴求抚摸的yoyo。
平日里一派长者风范的安爸,这次也没了以往的派头,对儿子找的这个对象满意的不得了。柳闻霆说什么,他都笑着答“好好好”,饭桌上,也跟安妈一样,不停的安利“这个好吃,那个有营养”,见柳闻霆斯文秀气又不失率真的吃下去,立刻又是好几声“好好好”。
安云天再次确定,柳闻霆是个天才,和其他的天才人物一样,可以凭借自己强大的个人魅力,让人不由自主的为之折服。
而这种魅力,自己是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
三个小时的见面,足以让安爸安妈认定柳闻霆就是自家儿媳的不二人选,离开的时候,老两口送到门口还不算,又追在车后头走了一段路,直到离得远了,安云天还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俩人在热情的挥手告别。
“我爸我妈见了你,话都说不利索了。就只会‘这姑娘,这姑娘’‘好好好,对对对’。”
车里,安云天心情复杂,这对父母今天自然是幸福的如同掉到蜜罐里,而自己的亲生父母,却不知因为自己的死,正伤心成什么样呢。想想自己上辈子,到死都没领一个姑娘回家,二老是永远不能在自己身上体会到这种幸福感了。
“后顾之忧解决了,从明天起,全力投入到《疯狂的石头》中。”
副驾驶座上,柳闻霆一边闭目养神,一边说道:“到时候,你…。”
前边拐弯,安云天向右打着方向盘道:“到时候,我会尽我所能,像你今天拿下我爸妈一样,拿下宁皓、黄博和徐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