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线电报连通欧洲美洲,可谓是全球连通,这对于大清来说无疑是件大好事,等于是一瞬间就拉近了大清与世界各国的距离,对于商贸和金融都有着巨大的意义,不过,在易知足看来,英国人在这个时候及时的开通与大清的有线电报,更多的还是出与战争的需要!
在克里米亚战争中,英法联军就将有线电报用于战场,显然是尝到了甜头,所以才会急于开通与大清的电报,不过,易知足对此并不担心,待的伍长青离开,他便遣人去将曹根生叫来。
外面的雨势依然不小,易知足叼着烟嘴起身出了书房走到过廊里看雨,其实电报联网的事情他早就考虑过,与花旗国的电报公司也洽谈过,沿着海岸线经白令海峡将北美洲与亚洲连起来,连通美利坚与大清的有线电报,只不过,他们动作太慢,还没勘探好路线,英国人已将电线接到家门口了。
曹根生来的很快,进的院子,见的易知足就站在过廊里,他连忙将伞交给小厮,快步赶过来,道:“大掌柜——。”
易知足一眼瞥见他裤脚都是湿的,沉吟了一下,才招手叫过林美莲,吩咐道:“将夹道修成回廊,下雨天往来不方便,迎晖园各个部门之间,也用回廊连接起来,方便各部门在下雨天往来。”
林美莲连忙道:“是,属下马上就安排下去。”
“英国人已经将有线电报从伦敦铺设到淡马锡,马上就会与南洋接通。”易知足说着抬手道:“进屋说。”
作为机要电信科科长的曹根生一楞之后,随即跟了进屋,道:“大掌柜,那咱们与花旗国电报公司合作的跨洋海线铺设,是不是就没有必要了。”
“怎么会没必要?继续铺设。”易知足道,这条跨洋海线对于元奇对于大清来说,意义都不小,东北、库页岛、勘察加半岛、阿拉斯加、花旗国西海岸都将依靠这条线路连接起来,自然不能放弃了,而且,大清与花旗国的有线电报,他也不希望通过欧洲中转,自己的线路更让人放心。
“有线电报与国外并网,安全性和保密性是重中之重,尤其是在爆发战争的情况下。”易知足道:“南洋两省孤悬海外,一旦爆发战争,敌人必然会先行破坏电报线路,切断有线电报,从台湾东部再铺设一条海线连接吕宋。
另外,着爪哇派线路维检人员详细了解英国人在淡马锡的线路铺设情况,在有需要的时候,能够及时的切断对方的线路。
再有,抽各地电信局调精英着手研究英法美俄等国的有线电报密码,争取能够破译各国密码,同时,仔细研究如何防止别人破译咱们的密码,记住,这不是临时的机构,而是一个长设机构,你联系任安,这事必须与情报局合作。”
“是。”曹根生连忙道,心里却是震惊不已,易知足又叮嘱了一句,“这事不能声张。”
“属下明白。”
曹根生才退下,魏源、赵文烈两人联袂而来,进屋叙礼之后,魏源便道:“爵爷,京杭铁路、沪宁铁路如今都已全线通车,漕粮大部已改为铁路运输,朝廷对漕粮的征收却丝毫未变,是不是敲打一下朝廷?”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改走铁路运输,漕运能节省多少开支?”
这个问题显然有些出乎魏源的意料,他笑了笑,道:“爵爷这可把咱们问住了,漕运开支巨大,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具体有多大,却是难以统计,保守计算,漕运正粮一石,公私耗费,需粮一石五、六斗,银五、七钱各不等,这尚且不包括庞大的漕运官吏的开销。”
他话一落音,赵文烈就接着道:“漕运既走铁路,似可全部折银,进而废除漕运,漕粮之弊,天下皆知,早一日废除,早一日稳定民心。”
“废除漕运,不能操之过急。”魏源连忙道:“依附漕运之漕工,数以十万计,加上家眷,至少高达百万之众,贸然废除,必然地方大乱。”
“良图公说的是。”易知足接过话头道:“废除漕运不急于这一时,京杭铁路不足以完全取代八省漕粮转运,不过,敲打一下朝廷,斟情减轻百姓缴纳漕粮负担,倒是可行,毕竟铁路运输已经极大的降低了漕粮的运输成本。”
“大掌柜。”赵文烈不甘心的道:“江苏、浙江两省漕粮几乎都是来自湖南湖北和四川,学生窃以为,完全可以在杭州、苏州、上海、江宁等地购买粮食以为漕粮,直接走铁路运输,如此,既能刺激商贸,也减轻了各省百姓之负担。”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魏源,这话不无道理,江浙地少人多,手工业发达,两省生产的粮食不足以供给本地,更何况漕粮,所以江浙的漕米基本不是本省生产,而是买自两湖,两湖又由川米接济。
见的魏源不吭声,易知足笑道:“要不,江浙两省作为试点看看,一则积累经验,二则也进行数据分析,最终将漕粮折银的数额确定下来,也好做为日后废除漕运,漕粮折银的依据。再则,若是效果好,也可以逐年逐省的废除。”
“这倒是可行。”魏源颌首道:“先看看究竟有多大的差额。”
“良图公拟个折子罢。”易知足道:“除了两省实行折银,其他六省也让朝廷斟情减少漕粮负担,修筑铁路也总得让百姓有所受益,如此,各省地方以后对修建铁路的抵触也会小一些,再则,战争爆发之前,此举也能起到招揽民心的作用。”
京师,海淀,圆明园,芳碧丛。
看完易知足的折子,咸丰不由的微微皱起了眉头,漕粮大部改为铁路运输,运输成本大幅下降,朝廷岂有不知之理,这些年朝廷千方百计开源节流,漕运如此大的变更,朝廷岂能不知,又岂会放过?
这几年缴纳京师仓库的正兑米和通州仓库的改兑米数额是逐年增长,去年已经超过五百万石,这多出的一百万石就是运输成本节省下来的,这可是三四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如今让斟情减少漕粮负担,这减少的不是百姓的负担,而是朝廷的收入!咸丰心里自然腻味,但易知足这折子是明发的,明眼人都知道铁路运输的成本远远低于漕运,装糊涂显然是不行的,留中不发?又怕易知足将这事捅到报纸上去。
瞥了一眼跪在下面的彭蕴章和柏葰,他才缓声道:“你们是何看法?”
不等彭蕴章开口,柏葰就径直道:“回皇上,去年赈灾,河南山东截留的漕粮就将近百万石,黑龙江用兵,山东灾民移民,山西蝗灾,都需要朝廷划拨漕粮,奴才窃以为,就算要斟减,也得缓两年。”
“皇上。”彭蕴章不紧不慢的道:“江浙两省试行折银购粮代缴漕粮,费用必然大幅降低,消息也无法掩盖,朝廷若不减轻其余六省漕粮负担,必然民怨沸腾,皇上若下旨江浙试行漕粮折银,斟减其余六省漕粮耗额以及附加税额,必然万民称颂,利于稳定民心。
实则,微臣窃以为,漕粮铁运,减少河工支出,裁减漕运冗员,其利远在漕粮耗额以及附加税额之上。”
听的这番话,咸丰暗自心动,江浙两省如今已为易知足操纵,易知足要试行漕粮折银,他根本无法阻拦,如今东南各省能照常缴纳赋税就已经是万幸了,他还能如何干涉?更为重要的是稳定民心,不,应该是争取民心!与元奇争夺民心!
而减少河工支出,裁减漕运冗员,其利也确实不是这百万石粮食可比的,朝廷一年在河工上的开支少则都是七八百万,有了铁路运输,河工银可以大幅削减,漕运官吏也可以大批裁撤。
“皇上。”柏葰开口道:“铁路税银,也该督促元奇缴纳,另外,漕粮运输价格,也须与他们商议,斟情减少。”
咸丰听的心里暗笑,“还是缓缓吧,过段时间再跟他们谈,别太明显。”说着,他抬手指了指彭蕴章,道:“拟旨——。”
谕旨才用印,当值太监就在门口禀报道:“皇上,肃顺、刑部尚书麟魁在外递牌子求见。”
“让他们进来。”道光说着瞥了彭蕴章两人一眼,道:“跪安罢。”
不多时,肃顺、麟魁两人进了房间,请安见礼后,肃顺在军机毯上跪下,沉声道:“皇上,刑部最近捉拿了一个江洋大盗,牵扯出一个骇人听闻的惊天大案!”
惊天大案?咸丰心里一惊,什么惊天大案?麟魁已是躬身呈上一份折子和几份供状,细细翻看了一遍,咸丰脸色登时有些阴晴不定,确实是一桩惊天大案,道光在位时三番五次下旨彻查的镇海候府失火案,在人们已经都淡忘的时候,却突然告破了!背后的主谋更是令人心惊,竟然隐隐指向两朝首席军机大臣穆章阿!当年纵火案犯五人,已抓捕三人,皆供认不讳,而主使他们的——穆府二管家吉庆之子麟保,已经在三年前意外身亡,吉庆也于去年病死。
当年镇海侯府失火,整个侯府被烧成一片废墟,易知足双亲尽皆丧身大火,京师轰动,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正领兵征伐南洋的易知足回籍奔丧,继而辞官丁忧,元奇与朝廷的关系也由此急转直下,直落到如今的地步。
咸丰心里有几分犹豫,如果当年没这个案子,这个皇位怕是轮不到他来坐,而且这个案子已经过去了八年,穆章阿已经病危,易知足如今也隐隐割据东南与朝廷分庭抗礼,此时,再将这个案子翻出来,还有必要吗?
见咸丰半晌不吭声,肃顺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沉声道:“皇上,当年镇海侯府一案,蹊跷万分,疑点重重,人尽皆知,皇上若能严惩凶手。”
“吉庆、麟保已死,死无对证,没有必要再查!”咸丰沉声道,扯出穆章阿,道光和他的脸上都不好看,对朝廷的威望也是严重的打击,而且还会助长易知足的声望,更重要的是,在他看来,易知足已经不可能回头。
见咸丰揣着明白装糊涂,肃顺连忙磕头道:“皇上——。”
“不必再说!”咸丰沉声道:“上份弹章罢,凶手弃市,在逃的尽力抓捕。”
弹章?肃顺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连忙磕头道:“皇上圣明。”
“动作要快。”咸丰叮嘱道,待的肃顺两人躬身退下,他随即下旨着四名太监前往穆府邸侍候穆章阿,又吩咐太监前去太医院传旨,着派太医前往穆章阿府邸查看穆章阿病情,并给九门提督下旨,着其派兵微服封了穆府。
当天下午,二十多份弹劾穆章阿的折子就摆放在了咸丰的案头,穆章阿身为道光、咸丰两朝首席军机,门生故吏遍于朝廷内外,但得罪的人也是遍布朝野,由肃顺发动并带头弹劾,附和的人自然不会少。
消息传开,京师轰动,官场一片哗然,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穆章阿的政敌仇人还真是不少,见的咸丰没有吭声,次日,弹劾穆章阿的折子便如雪片一样飞进圆明园。
咸丰没沉默多久,中午,便发布谕旨,指责穆章阿身为首席军机,保位贪荣,妨贤病国。小忠小信,阴柔以售其奸,伪学伪才,揣摩以逢主意,…其心阴险,实不可问。
就在这道谕旨发布的时候,肃顺已经带着几个太监,拿着白绫和一壶毒酒进了穆府,两朝权臣,终究没能善终。
待的肃顺回来缴旨,禀奏已经鸩杀穆章阿,咸丰才暗暗松了口气,他很清楚,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镇海侯府纵火案既然破了,就难以遮掩,虽说这案子是死无对证,但谁不清楚,这背后的主谋是谁!
着人弹劾穆章阿,再赐其自尽,等于将穆章阿一生的荣耀全部剥夺干净,也算是给易知足一个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