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白芷半伏在桌上以手撑着下巴静静的看着微微跳跃的烛光愣愣出神,她本就是花容月貌,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显娇艳,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从一双似蹙非蹙的柳眉来看,显然是烦心事。
“吱扭”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金英脚步轻快一脸欢快的进来,瞥了她一眼,轻笑道:“少爷回来了,不过说是还有贵客,须的迟一些过来。”
白芷坐起身来,心头有些慌慌的道:“待会见了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金英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道:“就说是奉师尊之命。”
“他可从来没将师尊放在眼里。”白芷略微犹豫了下才道:“要不,妹妹先婉转的提一下,看看他是什么态度?”
金英眼珠转了转,道:“少爷对姐姐似乎有些不待见,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还是姐姐自己说的好。”
白芷俏脸一沉,“师妹莫非是忘了师尊的叮嘱,这可是咱们俩的任务。”
见她动辄抬出师尊来压人,金英皱了皱鼻子以示心中的不快,但却不敢出言顶撞,当即移步挨着白芷身边坐下,双手捧着小脸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白芷看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嗔道:“你不是在师尊面前打包票,说是小事一桩吗?”
“师姐成天冷着一张脸,好象别人欠你钱不还一样。”金英一脸埋怨的神情说道:“少爷对你从来都是敬而远之,要他心甘情愿怕不是一般的难,不过,少爷倒也不是吃干抹净不认帐的人。”
什么意思?白芷催促道:“别啰嗦,直接说。”
“法子不是没有,只是要委屈师姐些。”金英压低声音道:“下药。”
下药?白芷脸色微微有些发烫,轻啐了一口,道:“你就不怕弄巧成拙?万一他恼羞成怒?”
“少爷这人你不知道。”金英眨巴着眼睛道:“就算是恼怒,他也不会不认账。”说着,她抬起头看着白芷道:“只是,少爷女人众多,而且身份地位显赫,以师姐的身份只能是为妾,师姐真打算认命吗?”
听的这话,白芷轻叹了一声,幽幽开口道:“不认命还能怎么着?我在江浙缫丝女工中传教的时候,被柳清泉看上了。”
听的这一句,金英登时全明白了,柳清泉,号依专子,也是青莲教十地大总之一,主掌江浙传徒之教务,白芷在江浙缫丝女工中传教,等于是越境,柳清泉必然是以此为要挟,威胁依真人和白芷。
不论是依真人还是白芷,必然都不愿意白芷嫁与柳清泉,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白芷嫁给易知足,缫丝机器厂是元奇的产业,白芷有了这层身份,也就能够名正言顺的在江浙缫丝女工中传教,况且,如此一来,也能更进一步捆绑易知足。
明白过来,金英随即站起身道:“少爷也会就的过来,我去准备下。”说着便快步离开。
想到要用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白芷心里既忐忑又无奈,易知足早年在西关声名狼藉,风流成性,每次与他见面,她都面如寒霜,不给一丁点脸色,两人虽则名为师姐弟,但关系还不如路人,如今却要以见不得人的手段。
实则这几年来,她从金英口中详细的打探过易知足平日里的种种情况,心里对这位便宜师弟已不如初见时那样反感,易知足年轻俊朗,官高位显,财雄势大,这些且都不说,仅只他对女人不象一般男人那样视为禁脔,鼓励自己女人走出家门这一点,就令她大生好感,她可不习惯整日里闷在家中。
至于为妻为妾,她压根就没多想也不在乎,为妻又如何?为妾又如何?她要的只是这层身份,况且,她很清楚要易知足明媒正娶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易知足身份敏感,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为妻,纯粹是捉虱子往头上放,自找不自在,但是纳妾就不一样了,以她的美貌,没人会有半点怀疑。
这次虽说是被逼,但她心里也不是很抵触,她美貌异常,随着年纪渐大,打她主意的人着实不少,就连依真人有时看她的眼光都有些异样,教内那些个教首骨干以及她的师兄弟们就更不用说了,在外传教也没少遇到各种麻烦,这些年来她活的实是太累,委身易知足,对她来说,实在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说易知足好色,女人多,但这世道有权有势的男人哪个不是妻妾成群?易知足到如今身边还是只有四个女人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金英那丫头姿色也是不俗,呆在他身边几年却居然还是处子之身,足见他也不算太好色。
就在她动想西想之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易知足嘴里叼着一支雪茄在金英的陪同下缓步踱了进来,白芷有些心虚的站起身来,“坐,无须客气。”易知足说着径直踱到主位上落座。
金英乖巧的道:“我去奉茶。”说着看了一眼白芷,转身出了房间。
对于白芷,易知足确实没好感,这女人虽说貌美如花却是心狠手辣,两人初次见面,也就是他被青莲教绑架那次,他就差点被她杀掉,事后两人虽有过几次接触,但白芷素来冷冰冰的,他能有好感才怪,当下也不废话,径直问道:“白师姐此番前来广州,是路过还是有事?”
白芷轻声道:“听闻安南遣使求和,朝廷该不会见好就收吧?”
又是为安南而来?易知足一阵无语,这安南都还没打下来呢,天地会、青莲教就都盯上了!对于白芷消息如此灵通,他并不意外,毕竟在昌化和八所有大量的天地会帮众和青莲教教徒,元奇的战舰上也有不少两个帮派的帮众。
略微沉吟,他才道:“不是说好借助推广机器榨糖厂之机,先埋头发展,扩展势力范围,怎的突然对安南有兴趣?安南可不主产甘蔗。”
“这两年,师父手头逐渐积攒了点银子,打算抽调一批骨干教徒筹建一支团练。”白芷缓声道:“朝廷若是侵吞安南,真人打算让团练去安南进行训练。”
易知足听的暗自冷笑,这是想仿效元奇团练?开什么玩笑!元奇团练是那么好仿效的?就靠推广机器榨糖厂那点收入?这不是瞎折腾吗?略微沉吟,他才道:“元奇团练中也不乏教众,你们就不打听打听,组建一支团练要多少银子?”
迟疑了下,白芷才道:“师父的意思,是先组建一支规模不大的队伍专为训练骨干。”
这个想法倒是可行,易知足虽说不愿意看到青莲教、天地会这些帮会教派组建武装,但依真人既然提出来了,他也不宜一味打压,略微沉吟,他才道:“朝廷即便侵吞了安南,也会加强军事统治,在安南训练团练根本不可能,朝廷在南洋海军安插了大量的宗室勋贵以及八旗子弟,我虽为提督,也不可能一手遮天,不过。”
吸了口雪茄,他才接着道:“可以考虑去吕宋。”
去吕宋?白芷一楞,她随易知足去过昌化,听他介绍过南洋的情形,当即便道:“吕宋不是红毛的地盘?”
“西班牙虽说占领了吕宋,但驻扎在吕宋的兵力并不多,主要是驻扎在马尼拉。”易知足缓声道:“吕宋多港口,寻个偏僻的港口便是。”
白芷没有吭声,她知道元奇的船队与吕宋有贸易往来,易知足既敢如此说,想来是有一定把握的,金英这个时候端着茶盘进来,一边布茶一边道:“这是白雪姐姐特意为少爷采买的上好的大红袍,少爷尝尝。”
“她倒是有心。”易知足说着端起茶盅轻嗅了嗅,随即浅呷了几口,白芷心里紧张,想喝那茶,又有些心怯,金英见状抿嘴笑道:“姐姐也尝尝罢,这可是最顶级的大红袍,听说是什么老树上的,比黄金还贵。”
“别听他们瞎说。”易知足道:“老树所产的大红袍,市面上哪见得到。”
两人这么也打岔,白芷已是稳下心来,端起茶盅学着易知足的样子嗅了嗅,随即象喝药一般小口呷着,喝完一小盅,易知足含笑道:“这茶还欠了些。”说着放下茶盅起身准备离开。
见状,白芷连忙道:“师弟,还有件事。”
还有事?易知足看了她一眼,又缓缓坐下,金英忙不迭又给他添了一盅茶,白芷放下茶盅道:“是关于台湾的。”
台湾地处亚热带,雨量充沛,盛产甘蔗,是大清最重要的产糖区域之一,易知足也极力鼓励青莲教前往台湾推广机器榨糖厂,尤其是要他着重在艋舺(台北)和打狗港(高雄)一带大力推广,海军壮大之后,迟早要在打狗港建立军港,元奇亦会重点开发基隆港和打狗港。
听闻是关于台湾,易知足颇为上心,坐下后呷着茶静候下文,白芷感觉到脸色略微有些发烫,连忙稳住心神,道:“师弟知道,师父虽是十地大总之一,却是管辖两广,台湾却是属于福建。
今年初,师父遣了一批人去打狗港一带发展,起初倒要顺利,但到了秋季,有了点名声,福建就有人找上门来要求由他们来接手在台湾的机器榨糖厂的推广,师父让我问问,看师弟是什么意思。”
依真人有那么好说话?甘心失去在台湾发展势力的机会?不仅如此,台湾是大清最重要的产糖区之一,这还意味着巨大的经济损失!易知足有些纳闷,想想又觉不对,依真人野心勃勃,岂会如此好说话?
对于他来说,他当然希望依真人在台湾发展,青莲教福建的十地大总跟他可没半点关系,他鼓励依真人去台湾发展,是打算以后善加利用的。
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真人如何决定,我都支持。”
“少爷就不担心师父放弃向台湾发展?”金英边说边为他续茶。
“台湾是大清最重要的产糖区,真人舍得放弃?”易知足含笑道:“再说了,如今榨糖机器的生产进度本就有些跟不上,我是无所谓的。”
白芷开口道:“师父其实是想师弟极力支持。”
话没说完,易知足便摆手道:“我如今身份敏感,青莲教事务,一概不插手,别指望我帮忙。”
两杯茶下肚,白芷只觉的浑身有些燥热,不由看了金英一眼,暗忖这小妮子从哪里找来的这春药,怎会发作的如此之快?金英心中也有些发虚,极为敏感,连忙道:“少爷先别急着拒绝,师父有封信给你,我去取来。”说着便快步离开。
依真人还有信给他?易知足有些奇怪,也不好走,当即端起茶盅缓缓的呷着,白芷没话找话的道:“师弟在定海训练新军,一定很苦吧?”
“谈不上苦。”易知足心不在焉的道,他也感觉有些燥热,听的白芷声音有些异样,他侧头看过去,却见白芷面如飞霞,艳若三春桃李,一双水汪汪的妙目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眼神流露的出来一种异样的渴盼。
素来白芷都是冷冰冰的,什么时候见过她如此模样,易知足心头的欲火一瞬间就被点燃,他在定海训练新军连侍候的丫头都没带一个,旷了几个月,昨日回到磊园,又恰巧遇上白雪两女来月事,加上此时又着了金英的道,他如今的情况就好象是一堆干柴,一点就着。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清明,知道对面这个女人的身份和狠辣,连忙站起身就往外走,不想白芷却追了上来从后面抱住了他,呢喃着道:“师弟别走。”
感觉着后背的柔软,听着她仿佛梦呓一般的呢喃,还有发丝在脖子里是瘙痒以及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幽香,易知足登时迈不动腿,转身一把揽住她柔软的腰肢,斜抱在手,低头急切的亲了上去。
刹那间,天雷勾动地火,房间里响起了粗重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