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偷梁换柱回到后院寝宫,慈安屏退一众太监宫女独自倚在窗前,一手支着下巴愣愣的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让她下懿旨或是光绪下圣旨承认西北独立,册封朱山海为浩罕王,妥妥会背上一个卖国的罪名,她是真心不敢。
若是换做立宪之前,朝廷还有可能为了顾全她娘俩的安危而妥协让步,但现在是虚君立宪,况且元奇经营西北三十年,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和精力,她十分肯定,朝廷宁愿另立新君也不可能为了她娘俩而同意西北独立。
当着朱山海和俄国特使的面,她自信满满的说有把握说服恭王同意,不过是为了争取与京师取得联系,总得让京师知道她娘俩现在的处境不是,再一个也是为了拖延时间,拖一拖,指不定事情又另有转机呢。
至于说访问彼得堡,她压根就懒的多琢磨了,这无非是恩威并施的手段而已,目的是逼迫她承认西北独立,册封朱山海,倒是该好好琢磨一下如何把握这个难得的与京师联系的机会。
“皇太后,有线电报已经开通了。”三十出头新晋的总管太监高承运在门口轻声的提醒道。
慈安宛如没有听到一般一动不动,她压根就还没想好该如何写这份电文,高承运犹豫了下就地跪下道:“皇太后既是犯难,何不将烦恼推出去?”
将烦恼推出去?慈安缓缓转过身来望着他道:“接着说。”
叩了个头,高承运才道:“奴才窃以为,我大清虽是虚君立宪,但皇上在名义上依然还是我大清至高无上的领袖,皇上身陷险境,臣子们若是都袖手旁观,传扬出去,大清脸面何存?”
传扬出去?慈安心里一动,“利用舆论散播?”
“皇太后圣明。”高承运连忙奉承道。
慈安心里豁然开朗,不错,将实情利用舆论散播开去,是营救他们?还是置他们生死不顾反对西北独立,让他们头痛去!
京师,首相府。
放下电报,奕长松了口气,巩宁内讧之后一直无法联系,他着实是担心慈安和光绪的安危,尽管知道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很小,但夜间混战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段时间,他心里一直悬着,毕竟是他鼓动慈安娘俩巡视西北的,真要出了什么意外,他难辞其咎。
不过,慈安娘俩眼下的处境也同样危险,朝廷不可能同意西北独立,更不可能册封朱山海为浩罕王,朱山海在恼羞成怒之下会不会铤而走险很难说。
看了肃顺一眼,他沉声问道:“你怎么看?”
“皇太后无非是希望利用朝野舆论给朝廷施加压力,以图自救。”肃顺斟酌着道:“不过,我觉的此事欠妥,朱山海本就是满人,其麾下也多是满蒙子弟,一旦利用舆论宣扬,可能会适得其反。
论及舆论宣传和引导,元奇的手段和花样远甚于我们,眼下又正处于兵制革新的当口,须得防着易国城以此为借口,大肆裁撤八旗新军。”
奕皱了下眉头,“咱们也总不能不考虑皇太后和皇上的安危罢?”
听的这话,肃顺笑了笑,道:“易国城是什么人?他既敢置皇太后皇上于险地,自然有保全的法子。西北局势可以说是他一手促成的,若是皇太后皇上有什么闪失,他如何向朝野上下交代?这事无须咱们操心,转发上海即可。”
“你还真是心宽。你现在说西北内乱是易国城一手谋划促成的,谁信?”奕不满的翻了他一眼,“皇太后皇上巡视西北又不是易国城促成的,失陷巩宁,亦是身为满人的朱山海作乱,若是有什么不忍言之事,与他易国城何干?他不仅不必向朝野上下交代,甚至还可以此为借口倡乱!”
“我这不是心宽,而是出于最基本的信赖。”肃顺沉声道:“易国城若是如此不择手段之辈,大清怕是早亡了。”
略微沉吟,奕才道:“或许是我多疑,但事关重大,即便再恶毒的揣摩人心也不为过。”
肃顺冷冷的道:“那六爷是何打算?”
“偷梁换柱。”奕道:“引导舆论进行宣传,就说是俄国人以性命相逼,皇太后皇上为维护国家领土主权的完整誓死不从。如此,一则可以避免皇太后退让妥协,再则,也利于巩固皇位,最为重要的是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她们的安全。”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肃顺由衷的道:“还是六爷技高一筹。”
奕道:“唱戏唱全套,放风出去,资政院紧急召开临时会议,讨论此事。”
次日一早,《京报》在头版头条报道了这一消息,并发表了一篇文章《艰难的抉择》文章直言俄国人勾结西北军挑起西北两省内讧,慈安皇太后光绪皇帝被困巩宁总督府,继而遭受软禁,俄国人威逼利诱光绪皇帝下旨公开承认西北独立,文章最后直接提出,营救皇太后皇上,维护国家领土主权完整,两者之间该如何抉择?
很快,又有消息传出,资政院紧急召集各省议员,准备召开临时会议讨论这一问题。
西北两省有着数以百万的各省移民,西北内乱本就为朝野上下所瞩目,如今爆出如此重大消息,各省大报纷纷刊发号外进行转载,一时间朝野上下一片哗然,背黑锅的俄国最为倒霉,京师公使馆以及各地领事馆都被当地的民众围攻。
上海,镇南王府,长乐书屋。
赵烈文放下报纸看了易知足一眼,道:“朝廷明摆着是想救皇太后皇上,这是利用舆论进行施压。”
“利用舆论施压,是出于慈安皇太后的建议。”易知足缓声道:“逼迫皇太后公开承认西北独立,册封浩罕王的是朱山海,不是俄国人,朝廷这是有意偷梁换柱。”
“如此说来,还是皇太后和恭王联手出了一道难题。”赵烈文语气轻松的试探道:“舆情汹汹,朝野热议,两个选择,难以取舍,大掌柜可有对策?”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的道:“有什么难以取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