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是要北伐吗?”
深夜,在万岁殿的烛光下,江晓和赵光义并肩站在窗边,抬头望着天上的点点繁星。
“燕云未复,何谓一统?”赵光义双手背在身后,脸色有些憔悴,“那块地方,我一定要把它收回来…这也是哥哥生前的心愿。”
之前驻扎在党项…不,现在应该说是定难五州,驻扎在定难五州的军队,已经从当地的党项人部落中探明,李彝克在魏王遭受伏击之后,就被接到了辽国暂时居住了下来。
辽国害怕魏王死后,宋朝会对党项大举进行泄愤式的报复,所以才出此下策,毕竟这个人在党项还是有着一定威望的,是一颗不错的棋子,萧太后并不想让他就这么死在宋朝手中。
当然,这也给了赵光义腾出手的机会。
李彝克既然已经不在党项,那他也暂时可以将那边的事放一放,把重心再次放回到辽国人身上。
况且,现在辽国也正好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那官家是想什么时候?”江晓再次问道。
“越快越好,之前我收到从辽国那边来的消息,辽国后方的安定国发生叛乱,那个姓萧的女人现在正忙着去处理这件事。
虽然时机算不上最好,但多多少少也会影响一些辽国的兵力部署,至于出兵的理由…除了收复旧地以外,也是为老四报仇。”
说到赵廷美的时候,赵光义身后的拳头紧紧攥在了一起。
“看来官家已经下定了决心…”江晓没再多问什么。
这,其实也是她心里的想法。
早点结束吧,这场无聊的游戏…
“你怎么看?”赵光义扭头看向江晓。
江晓垂目沉思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我在辽国,有一个朋友。”
“朋友?”
“嗯,朋友,是在瓦桥关之战后,才认识的一个新朋友。”
“应该不是普通的朋友吧?”赵光义问道,江晓是不会和他说那些没用的话的。
“确实如此,他是一个可以很好地帮助我们的朋友,在瓦桥关之战以后我才注意到他,并开始尝试和他联络。
当时我仅仅只是把这当做了一次心血来潮的闲棋,只是想着他或许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发挥作用,所以当时也没有太过用心,倒是花了很多的时间,才终于取得了一点他的信任…”
其实那位“朋友”,还是在瓦桥关的时候,耶律休哥无意间透露给她的。
凭着自己极为敏锐的政治直觉,江晓一下就注意到了那个人的价值,对宋朝的价值。
“说一说吧,你说的这位‘朋友’可以帮到我们什么?”赵光义开门见山地问道,他已经明白江晓话中的意思了。
“他本就是契丹王族,身份高贵,而且自身也有着不俗的能力,但很可惜的是,他一直夹在辽国朝廷的核心与非核心之间。
对辽国真正的核心来说,他是被排斥在外的,可对辽国的非核心来说,他又应该是辽国的核心重臣…这就是他在辽国的尴尬处境。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在辽国真正的掌权者眼中,他根本不能被算作亲信,虽然他也具备着不俗的能力,但掌权者自己的亲信同样不差,他们把持着最上面的位置,无论他再怎么一步步往上爬,也始终无法真正地走入辽国的核心。
对于这一点,他其实也早有察觉。”
“所以,你就借这个机会利用了他?”赵光义问道。
“没有欲望,又如何能利用?”江晓语气淡然,脸色丝毫未变,“我只是告诉了他一些事情,然后又稍微开导了他一下,激起了他身为王族的尊严和骄傲,同时也在他的内心深处,撕开了一道欲望的口子罢了…
人总是这么奇怪,欲望、怀疑、猜忌、之后又是背叛,轻而易举地,就能将那些东西全都打散…”
“原来如此,看来你早就开始为这次北伐做准备了。”赵光义像是感慨地说道。
“匡义。”江晓想了想,扭头看向赵光义,说道:“等这次北伐成功,我便辞官。”
“为什么?”赵光义一愣,微微皱眉。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不是吗?”江晓又转回头,抬头遥望,“等收复燕云,我们也没有再大举用兵的必要了,况且,我也有些累了…”
赵光义沉默了,但仅仅只是一会儿。
“好。”
“多谢了。”江晓微微一笑。
“对了,你那位辽国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他吗?其实他也不是第一次和我们见面了…”
雍熙三年,大宋北伐再起。
距离上一次的宋朝北伐,已经过去了十多年的时间。
萧太后正忙着去处理安定国的叛乱,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同时,这也有可能是最后的一个机会。
宋朝立国至今,已经有了三十余年,政治清明,名将齐出。
三十年,这可以算是一个分界线,再往后,随着开国君主的逝去,天下逐渐从建国的激动之中恢复,一切的激情都沉寂下去之后。
能力欠缺的皇帝,逐渐污浊的吏治,嚣张跋扈的官宦子弟,日益严重的贪污腐败,毫无做为的官吏大臣…也会逐渐出现,并逐渐将帝国一步步拖向深渊。
若没有足够优秀的皇帝或者足以力挽狂澜的名臣出现,在这个过程中甚至都不会浮起任何一丝波澜。
如今的宋朝就位于这个点上,如果这一次都未能收复燕云,若无意外,那以后估计也不可能了…
所以这一次,赵光义做好了他所能做的所有准备。
向长期遭受辽国欺压的高丽国派遣使者,邀请同盟。
调动了几乎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光运输军需物资的人员就从全国七十多个州府调集,参战的士兵数量更是超过了二十万大军!
面对这次北伐,他无比谨慎,不再是选择像上次那样直取幽州的作战方式。
当然,最终的目标仍然是幽州,不过这一次是兵分三路,将幽州放到了最后。
两千年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