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你在想什么?”崇元殿中,赵匡伸手在江晓眼前晃了两下。
“嗯?”江晓猛地回过神,对赵匡歉意道:“请官家恕罪,臣刚才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
昨天那个邋遢老道…她并不认为那个邋遢老道是一个坑蒙拐骗的骗子。
毕竟不是什么骗子都能对她说出“是哪具尸体从土里跳出来了”这种话。
可如果不是骗子…
那个老道,昨天显然是在向她透露一些东西。
皇宫和她的府邸里有两位真天子,这明显是在暗示赵匡和赵光义。
也是不是说,赵匡死后,继承皇位的将会是他的弟弟赵光义?
“晓,你说,从唐末以来,这政权的更替为何会如此频繁?”关键时刻,赵匡的声音打断了江晓的沉思。
江晓停止思考那个老道的话,思考了一会儿后,回道:“因为蕃镇和武人。”
“嗯?”赵匡放下手中的奏折,示意江晓继续往下说。
“自唐中以来,各地蕃镇数量不断增加,节度使的势力也越加强大,与之成反比的是中央朝廷的势力反而越加衰弱,中央和地方的差距因此不断拉大,逐渐就形成了类似东汉末年,州牧割据的局面,天下自然也就乱了,但这只是其一。
另一个原因,便是武人乱政,唐末以来政权更替频繁,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禁军将领对兵权的绝对控制,进而形成了禁军以绝对兵权控制皇帝而造成的,所谓兵强马壮者,即可为天子,就是这个原因。”
赵匡陷入沉思,江晓的分析一针见血,他自己也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坐上的皇位,但他想问的显然不是这个。(、域名(请记住_三<三小》说(网)W、ω、ω.彡、彡、x`¥s.c、oм文)字<更¥新/速¥度最&駃0
“那该如何杜绝?”赵匡继续问道。
“针对问题,对症下药。”江晓回道:“既然蕃镇和禁军是天下乱源,那就将它们除掉便是。”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赵匡苦笑着摇头。
蕃镇存在了数十年,要想将其彻底清除,难如登天,毕竟各地的节度使也都不是傻子,至于禁军…如今天下尚未一统,他也不好对禁军下手。
“这并不难。”江晓想了想,说道:“各地蕃镇势力强大,想要一时之间将其清除,显然是在痴人说梦,但我们可以由小到大,由外到内,由轻到重,用十年、几十年的时间,一层一层地剥夺蕃镇的权力。
此外,禁军之所以可以靠兵权控制皇帝,其中的原因便是禁军将领对士兵的绝对掌握,权力的集中,必然会引发人的贪欲,若想从根本上断绝这个恶端,必须从制度上加以改革。”
“制度改革?”赵匡皱眉沉思。
“自古以来,禁军的日常训练,将士的升降赏罚,军队的出征调配,全都集中在禁军将领一人身上,这一点,官家您应该十分清楚。”
“嗯。”赵匡默默点头,其他的就不说了,当初陈桥兵变的时候,就是他调配的出征将领和部队,而不是宰相王溥和范质。
“如今非常之时,天下尚未一统,官家若想对禁军制度改革,在最大程度保证军队战力的情况下,唯有一个办法,分割禁军将领的调兵权和掌兵权。
将禁军整体一分为二,一半负责军队的日常训练以及将士的升降赏罚,但却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力;另一半拥有军队的调兵权,但不负责军队的日常训练和其他事务。
两个部门互相独立、互相牵制,如此一来,掌握军队最高控制权的,仍然是皇帝一人。”
江晓刚说完,赵匡便急着问道:“将不知兵,兵不知将,这如何保证禁军战力?”
“新将练兵,老将出征。”江晓立刻回道。
“那十年、百年之后呢?”赵匡继续询问。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法,随时而变,任何的法都会有自己的弊端,我们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至于百年之后,若此法不再适应时代,自然会有人进行改变。”
或许是活得久了,在江晓的眼中,任何的制度都有着自己的弊端,它们都是被它们所处时代的特殊时局所创造出来的,它们所适应的,也只会是它们的那个时代。
所以,法随时而变,只要是对当下时代弊病有效的制度,那就是好的制度。
所谓的祖宗之法不可变,不过就是一些心怀贪欲的迂腐之人,对自身利益的维护罢了。
任何一种制度,都会产生一些因这种制度而受益的人,变法,即是对他们利益的损害。
国家,又哪能大得过自己的饭碗?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历朝历代以来的变法都会遭遇巨大阻力的原因。
“法,随时而变…嗯,这句话不错…”赵匡深有体会地点了点头,“我得把它记下来。”
说着,赵匡直接从身上拿出一个小本本,提起毛笔唰唰唰就开写,看得江晓目瞪口呆。
记下来?难不成你晚上还要回家拿出来读一读?
似乎是感受到江晓疑惑的目光,赵匡头也不抬地解释道:“历朝历代的后续统治者大多都是废柴,所以我才打算刻一块誓碑,专门用来约束我的那些不肖子孙,让他们悠着点,别把我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都给败光了…
晓你看,我想到的第一条就是优待柴家后代,除非是犯了谋逆的大罪,否则柴家后代的任何罪行都可宽恕,就算是必须处死的情况,也不能当众处决,最多只能暗地赐死,且不可对外声张。
这第二条嘛,就是你刚才这句法随时而变,只有适应时代的制度才是好的制度,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祖宗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错了就应该改…
嗯,暂时就有这两条,等以后写得差不多了,我就把它们都刻下来。”
赵匡放下毛笔,收起了小本本。
“则平吗?快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