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阳,夜。
范阳是古燕地,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这里又是边境,汉夷杂居,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之事,可以说的上是随手可见。
身为拜火教象征的安禄山被抓,让这范阳的人心比以往更加浮动,一路走来,漆雕宇见到了不下三起斗殴之事。
这种事情,漆雕宇自然…看得很开心。
漆雕宇可不是什么好人,别误会了,要不是向日葵还没有传进华夏,说不准他会磕着瓜子大声叫好呢。
不过今天不行,今天晚上,漆雕宇得去见一个人。
漆雕宇带着自己的属下七绕八绕,来到了一个院落外。
院落里,出来了一个人,此人正是今天白天与漆雕宇争辩的谋主严庄。
严庄行礼道:“贸然请漆雕将军来此,还请将军见谅。”
“无妨无妨。”漆雕宇笑了笑,他看了看这院子,院子里面有树花桌湖酒,而且十分清净,倒是一个好去处。
严庄请漆雕宇坐下,为其斟酒道:“将军深得安将军信任,严庄佩服,不过严庄有一事不明,想问一问将军。”
“但说无妨。”
“嗯…我也就直说了,将军自幼从军,当知兵贵神速之理,长安那李家小子,征调天下节度精兵,组建新军,若是三月后发兵,新军必成,到那个时候,若新军出,与我等攻伐,就算胜,也是惨胜,到那个时候,若边军入关,我们便必死无疑!将军…难道想不到这一点吗?”
“当然想到了。”漆雕宇正色道:“因此,我欲引外族之兵,与我等同行,到时候就算长安新军成了,也可以被外族之兵消耗掉,新军若败,长安必亡!因此,军师倒是不用担心这件事情。”
严庄摇了摇头,冷笑道:“那些胡人是什么战力,就算我不清楚,将军还不清楚吗?大唐吊打四方不臣,这些胡人连我们都打不过,有什么用?将军此言,不是实话啊!”
漆雕宇笑了笑,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然后沉吟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不再瞒下去了,新军里面,有我的旧识,他的部下不多,不到三千,可是若是反戈一击,足以令那新军手忙脚乱,我范阳,平卢之兵天下悍勇,到时候只要一击,便可击溃新军,到时候那长安,还有那天子之位,皆是唾手可得,本来我想瞒下来的,不过军师话既然说的这份上,我也没办法了,军师觉得,此计如何?”
漆雕宇的话,让严庄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沉吟片刻,然后开口问道:“你如何保证,他真的会反戈一击?”
“以他子女的性命和前途。”
漆雕宇的话,让严庄眉头一皱,人心叵测,是最难把握的东西,虽然漆雕宇说得很笃定,可是他还是有点犹豫。
毕竟临到事情前面,人会做出什么选择,完全就是一念之差的事情,漆雕宇说的这些话,在他看来就是赌,而且风险极大。
严庄并不害怕冒险,可是在风险太大,让他有些犹豫。
“将军可有预备计划?”严庄问道。
漆雕宇摇摇头:“这就要看军师的了,毕竟我是武将,有一个这种计划已经很不容易了。”
严庄倒也不意外,他开口说道:“若事不成,可南下或者是北上,江左等地富庶,兵弱财多,若是攻下,可与大唐划江而治,再图北伐,若北上,那就是效仿那些胡人了,这两个选择都是万不得已下的最后选择,再好一点,就是攻夺洛阳,中原之地,再图谋天下,当然,最好还是夺下关中之地,再北取河套,南取剑南,到时候天下便很容易得了。”
漆雕宇点点头,并不显得意外,毕竟前朝一般都是这么干的,一般情况下,取了关中,基本上就很有可能取得天下。
秦汉皆是如此。
漆雕宇随后与严庄开始饮酒,酒过三巡,漆雕宇便告辞了。
次日,漆雕宇来到军营,视察起了军队的情况。
范阳城的军队情况不错,还是像以前那样,压抑,冷酷,充满了军法森森的意味。
这种情况,正是强军的标准,正所谓不约而亲,不谋而信,一心同功,死不旋踵。
天下练军,皆是以军法,逼迫士卒死不旋踵,漆雕宇见这一幕,还是非常感慨的,这是,令他熟悉的气息。
漆雕宇其实见过一个人,那个人练军,不似常人,他平时能做到与士卒同吃同练,战时又能迅速调整自己的状态,可谓名将矣!漆雕宇甚至觉得,他比郭子仪,王忠嗣更真诚。
不过…漆雕宇望向南方,或许,他永远都见不到,那个人了…
在离范阳千里之遥的安西,黄沙大漠,一队两千多人的步骑,正在风沙中艰难的跋涉着。
卢十四,去岁入的伍,乃是安西军的新兵。
虽说是新兵,可他自小便在安西长大,弓马娴熟,入伍一年以来,比老兵也差不了多少了。
卢十四在火长旁边,和火长并排走着,风沙不小,引得卢十四抱怨道:“火长,我们得走多久啊?听说长安到安西,有一万里,得走到什么时候啊?”
火长在风沙中吼着回答道:“我记得当年在长安的时候,界碑上面写,西去安西九千九百里!你放心吧,虽然有点远,但是我们出了大漠以后,就有马代步了,虽然不是好马,但是起码也比我们走着快。”
火长口中进了不少风沙,连忙吐了吐,然后喝了水,蒙好了自己的黑色面纱。
卢十四叹了口气,眼中满是不安与期待:“火长,你说,这次去长安,我们还有机会回家吗?”
卢十四这话,问得并不算突兀,大唐在安西立军立府,已有多年,不少唐人都在那里成了家,卢十四他,就是在安西出生的,对他来说,长安这个名字,就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虽然他祖籍关中,可他的故乡,却是安西,安西,碎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