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泰初坐到得意楼二楼时,他发现,那老者果然没骗他。
李泰初摸了摸鼻子,哦对,他摸不到自己的鼻子。
李泰初苦笑着看着那个老者坐在了二楼上首,他哪里还不明白,门口那番话是老者自卖自夸。
得意楼三层,三层都是私密包间,二层则是一个巨大的空间,是专门为诗会建立的,李泰初跪坐在一张矮桌前,放眼望去,这里起码有几百个人。
得意楼参加诗会,其实是有条件的。
要不写诗,要不就直接花钱,李泰初自然是选择——花钱。
砸了两万钱,两个人才顺利登上二楼。
为什么不直接写诗?因为李泰初觉得有点low,丢诗这种事情,当然要人多的时候才行,这样才对得起那些诗篇的名气,上楼的时候写诗,他懒得写——或者说懒得抄。
上首坐着三人,正在看上楼时,众人交上来的诗。
李泰初不知道三人是谁,三人也没有说名字,只是在看诗。
李泰初问了问周围的人,结果他们也不知道。
三人看罢诗词,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众人。
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不认识三人,只是新来者比较多而已,而认识三人的士子,这个时候也没有贸然开口。
中间那人首先开口:“你们好,我叫王维,是这次诗会的主持者,另外这两位,是我的好友。”
众人当即哗然,他们没想到,一个小诗会,居然引来了王维这等人物。
王维可是诗佛,如今更是吏部郎中外加给事中,能上达天听的大人物,这些举人士子哪里见过这般人物,他们官场都没有进呢。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李梦祈没动,李泰初却认真的行了一礼。
这是以一个学生的身份行的礼,李泰初,当初也是学过王先生诗的,执学生礼并不过分。
王维认真的回了一礼,然后温和的笑道:“不必多礼,若你们以后高中,我们便是同僚了,坐下吧。”
众人连忙坐下,不但士子们认真了许多,那些清倌人们亦然。
王维微微苦笑了一下,然后低声对旁边的二人说道:“等一下他们不向你们两个行礼,可别太尴尬。”
左边那个老者,也就是李泰初门口碰见的那个老者挑眉道:“不可能,看好了吧!”
老者咳了咳,道:“在下李颀(qí),不知有人听过老朽名字没有啊?”
众人连忙再次起身行礼,李颀的那首古从军行,可是少有人没听过。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
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
这诗看似讽刺汉武帝,实则众人皆知,乃是李颀借古讽今。
而且李颀这个人,开元十三年(725年)考取进士,曾任新乡县尉,后来辞官归隐,乃真隐士。
李颀性格疏放超脱,厌薄世俗,其边塞诗奔放豪迈,慷慨悲凉,这场众人,少有人未拜读过其诗作。
李颀看着行礼的众人,满意的起身回礼,然后等待最后一人开口介绍自己。
最后一个人站了起来,他笑着说道:“在下綦(qí)毋潜。”
众人连忙行礼,这綦毋潜或许后世少有人知,但是在这长安,这大唐,名气却是不小。
“盛唐时,江右诗人惟潜最著”、“清回拨俗处,故是摩诘一路人”(摩诘指王维),可以说,江西如今最著名的诗人,便是綦毋潜。
众人当中的江右士子激动异常,他们没想到,自己居然能看到綦毋潜。
不过,这也不太让人意外,王维和綦毋潜乃是至交,王维请綦毋潜过来一同主持诗会,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三人笑了笑,然后开始评判诗词。
众人肃然,平时,这得意楼中,也有诗人评判诗词,只是如王维这般的诗人,实在是难得一见,因此,所有人都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李泰初也侧耳倾听着,本来他以为,这交的诗只作凭证,没想到现在居然还会被三人念出来,早知道当初上楼时就该交一首诗的,起码能节省一万钱呢,而且还省了功夫。
不过,这后悔的念头在李泰初心中也只是一闪而逝,他排除杂念,认真的听起了王维他们三人的评价。
诗佛近距离评诗,这可不是每一个穿越者都能享受到的,因此李泰初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倾听着。
百篇诗作,评了不到十篇,却令所有人都收获颇多。
三人深度剖析,作者意图,手法,运用的典故,某些地方处理的错漏,等等等等,都说的一清二楚。
李泰初不由得感叹,这么多干货,虽然有点枯燥,却让这些士子们受益匪浅,大概,这才是真正的诗会。
一上来就丢诗装逼,太low了。
不过,既然是诗会,自然还是要写诗的。
毕竟诗会除了交流学习,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扬名。
不会扬名的诗人,不是一个好诗人——那种才华横溢到如李白,李贺的人不在此列。
那种等级的诗人,但凡有一个人听过他们的诗,便会立刻大肆宣扬了,毕竟,才华这东西,就算蒙上十层薄纱,再蒙上十层黑布,也是遮不住的。
王维开口道:“我们三人,比较擅长边塞,田园风光之诗,今日诗会,便以这两个方面为主题吧,不过,若是有好诗,不限题材,不拘格式,可自由发挥。”
众人齐声行礼道:“是!请三位先生稍后!”
然后,拿着纸笔,众人开始写起来了,有人下笔如飞,有人迟迟不动笔。
李泰初站了起来。
李泰初一米八还有多的身高,在这群士子中还是比较少见的,再加上他脸上的面具和腰间的佩刀,这让他显得非常的显眼,一站起来,大部分人都注意到了。
李颀笑了起来,他对李泰初明显有印象:“你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