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之事,千千万万大唐,南诏百姓的性命,居然会让两个人的婚姻来决定,简直是可笑!
但是若是仔细想一想,真的那么可笑吗?
如果大唐真的同意了,那么李泰初娶了凤伽析以后,凤伽析的地位必然不能比李梦祈差,不然南诏国可不许。
这样一来,李泰初在这个剑南节度使的位置上,处理事情肯定会偏向南诏。
南诏未来的生活,不知道会好过多少。
而大唐朝廷,为了安抚南诏,李泰初这个节度使的职位肯定也不会换的…
如此,南诏王的目的就很清楚了,这是阳谋,赤裸裸的阳谋,李泰初只要想平南诏,就得按南诏王的计划走。
南诏王果然还是南诏王,他确实是被李泰初的话劝动了,可是他依然为南诏争取到了极其重大的利益。
这也是一箭多雕的事情,凤伽析不是喜欢李泰初嘛,作为南诏之王,同时也是一个父亲,他既尽到了王者的职责,又尽到了父亲的责任,简直就是美滋滋。
更何况,李泰初今年这么年轻,就到了三品之职,过个十几二十年,那还得了?南诏王这也是投资,他相信,在他死之前,李泰初就算是封侯拜相,说不定都能办到,这种潜力股,自然得抓到自己手上才放心。
李泰初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唯一不知道的,恐怕就只有凤伽析了。
说实话,这件事情对李泰初也有好处,有了南诏国在后面支持,他未来一定平步青云,各种阻碍都会小很多。
不过,李泰初是真的不想答应下来。
世界上有一些事情,不是因为有利可图就可以去做的,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底线才是。
李泰初的底线,就是李梦祈。
其实李梦祈是不会在意这件事情的,李梦祈她愿意为了李泰初委屈自己。
可李泰初不行,他不能让李梦祈因为自己受委屈,这几年,李梦祈做的事情,李泰初都看在了眼里,诚然,要是没有李泰初提出的那些技术,如今,公主府的财富都是空谈,可是,这些技术从理论转为实践,都是李梦祈办到的!
李梦祈不知道多少个日夜彻夜不眠,对照着李泰初的图纸,解决机器的问题,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去管理那么多产业,说李梦祈呕心沥血都不为过。
李泰初要是今天答应了南诏王,在他心中,这就和背叛李梦祈没有丝毫差别。
李泰初甚至能举兵造反,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因此,李泰初虽然对凤伽析不忍,可是也只能残忍的拒绝了。
凤伽析…她的眼眶中,开始有泪水打转了,她知道,一切都一切,都是因为李泰初时常提起那个万春公主,要不然,李泰初不会拒绝她…
凤伽析低声道:“我送送你吧,你回去不要急着上报,我会和阿爹说的。”
“好…”李泰初闷闷的回答了一句,然后沉默的离开了。
凤伽析慢吞吞的跟在后面,在走出金刚城的时候,突然下雪了…
凤伽析走得更慢了,李泰初见了,不好说什么,只能放慢自己的脚步。
走了许久,凤伽析说道:“如果,先遇到你的那个人是我,那,你今天会不会为了我,放弃其他人?”
李泰初听着凤伽析小声的疑问,想了想,回答道:“或许会…只是,这个世界上,终究没有那么多如果。”
凤伽析忽然拉住了李泰初的后衣角,也不说话,只是和李泰初慢慢的走着,走着。
两个人的速度很慢,就好像要一直走下去一样。
雪花渐渐的多了一些,它们落到两个人的身上,头上,直到落满…
凤伽析哽咽道:“我听说,汉人对夫妻之间最美好的祝愿,就是白头偕老,你说,这雪落满了我们的头发,也算不算白头。”
李泰初沉默,没敢回头,他知道,凤伽析大概是哭了…
霜雪吹满头,也算是白首…李泰初没敢说出口,他怕,怕再这样下去,就断不了了。
人很奇怪,有些人,认识许多年,关系依然平平淡淡,看有些人,在初次见到的那一刻,就注定牵扯不休。
不能说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古今有信友,未曾谋面,便爱得深沉。
李泰初很幸运,他初见李梦祈时,两人都是心神恍惚,一见便定了终生,两个人当时虽然太冲动,可是结果是好的。
可李泰初也很不幸,他,又碰到了一个人,一个如他爱李梦祈般爱着他的人…
太和城的路很长很长,长到许多南诏百姓们甚至没走完过,可再长的路,只要走下去,就算速度再慢,也有走完的一天。
路,已经到了尽头,李泰初与凤伽析,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凤伽析的声音,在李泰初的耳旁响起,显得我见犹怜。
但,李泰初只是说道:“不了,就此别过吧,南诏王…还在等着你呢。”
“我明白了…”凤伽析慢吞吞的走开,地上的雪已经有一个指节深了,李泰初听到的脚步,很慢很慢…
李泰初在雪中站了许久,直到凤伽析的脚步声消失,他才进入了他包下来的住所。
一进住所,一股暖风扑面而来,几个把守大门的剑南战士正在烤火。
他们见李泰初回来,连忙行礼。
李泰初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多礼,然后便准备上楼。
一个战士连忙拿着一条干净的方巾起身,一边说一边往李泰初身上掸去:“将军,打打雪吧!”
李泰初一把握住了战士那拿着方巾的手,忽然变得有些冷漠:“不必了,你继续烤火吧,天气冷,等下喝点酒,暖暖身子。”
“哎!”那战士本来疑惑的心思现在都抛之脑后了,他看着李泰初上楼以后,就立刻跑去买酒了。
而李泰初,他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忽然打开了窗户,让窗外的雪与风吹了进来,然后,他拿着一本书,立于窗旁读了起来,他那被雪盖满的头,显得尤为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