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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我在的

一切从只狼开始 荡川 6850 2024-07-16 17:33

  

风暴凛冽,切城的移动城市外层舱壁那坚硬的钢铁脆弱得犹如风中柳絮,在席卷着的剧烈源石能风暴下吹散分离着裂解一个个细微碎块。

  

透过一层层混杂着狂暴源石能的空气,只能隐隐看到韩白衣那模糊的身影立在术式中央。

  

虽然之前与闪灵说起时似乎很容易,但仅仅是接近到白先生身前四五十米,斯卡蒂就在这狂暴如海啸般的源石能风暴下被完全压制,连再往前一步的力量都没有了。

  

甚至连单纯的站立都极为困难。

  

换做寻常普通人,恐怕早就被这恐怖的风暴撕成一团血肉碎片。

  

此时,只见斯卡蒂拄着大剑,足有等身长的大剑剑尖刺入地面半米还多。

  

可即便如此,她的身体仍旧不断的被冲击波推着向后平移,刺入地面的剑尖在城市外壁撕开一条长长的划痕,柔顺的银发几乎拉成一条直线。

  

耳边的风呼啸中夹杂着一阵阵擂鼓声般的心跳,握住剑柄的手臂上青筋与肌肉同时鼓胀。

  

赤红的眸子里满是孤注一掷的倔强。

  

从很早之前,斯卡蒂就知道,

  

她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在她幼年就开始生活的那间实验室里,她就始终与其他人不同。

  

别人轻易就能掌握的源石技艺,她看过成百上千遍也无法掌握,立刻就能理解的法术理论知识,她研究琢磨十几次,也仅仅能把握住表象。

  

即便后来‘他们’告诉自己这是因为她本身就是调试出来的完美产物,是最适合与来自深海的灾厄对抗的战士,也没能瓦解她深深埋藏起的异样感。

  

她是与众不同的。

  

她是强者。

  

强者生来就要高高在上,就要享受高处不胜寒的孤独。

  

与此同时,她也是怪物。

  

会给别人带来不祥与不幸的怪物。

  

所有在她身边的人,都会受到与她有关的诅咒。

  

这些都是‘他们’告诉自己的。

  

斯卡蒂一开始也是不信的。

  

谁会在生活最美好的开始就相信一堆乱七八糟毫无根据的谣言呢?

  

直到,她一次次在深海中与那些灾厄生死搏斗,一次次在海面下险象环生,一次次看着刚刚得到自己些微认可的人莫名其妙的死去。

  

因为弱小而死。

  

而斯卡蒂也一次次的因为没能保护好自己的队友、自己的熟人、被自己认可的人而自责,而后悔。

  

沉浸在后悔中的人生往往是极可悲,也极可怕的。

  

因为它们会引领人们走向一个又一个的极端。

  

斯卡蒂也因此渐渐的封闭内心、干枯自我,竭尽一切可能的避免与他人的沟通与交往。

  

直至今日,斯卡蒂都还记得三年前的那个早上,她从浅睡眠噩梦中醒来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纠缠着我的噩梦啊,唱个歌吧。”

  

如果不是对‘害怕伤害别人的生命’这件事恐惧到了几乎习以为常,谁又能做到如此坦然?

  

如果不是为了别人的性命着想,生性群居的虎鲸小姐又怎么会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这是无数条人命堆成尸山,逼着她做出的选择。

  

后来斯卡蒂也确实这么做了。

  

一人独行,

  

一走就是好多年。

  

要知道,虎鲸可是群居动物,除非迷路或是受伤滞留,否则极少离群独自行动。

  

哪怕是同伴之间吵架了,大家也可以咬一下舌头道歉和解,最后还是最亲密的朋友。

  

但理性最可悲的一点在于,它总是能让温柔的人学会如何对自己残忍。

  

这些年来,虎鲸小姐那颗呆呆的脑袋里负担着的孤单与痛苦,恐怕并不亚于独自流浪在深山老林的人类。

  

她总是浑浑噩噩的,哪怕被旁人称作怪物也没什么表情,被误解了也懒得去生气,只是有时间的时候算算兜里还有多少龙门币,这个月还需要去接几单悬赏。

  

算好了之后,便独自坐在床边倚着大剑,望着像大海一样的天空呆呆的出神。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啊。

  

不用时刻面对周围诡异的海草,以及里面藏着的异形灾厄,陆地上的人们可真是幸福啊。

  

每天起床的时候身上都是干干爽爽的,再没有身体泡在海水中之后被晒干结成盐精块的痒痒的感觉真好啊。

  

只是,好像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斯卡蒂不想去思考,也不愿意去深思。

  

呆呆的、迟钝一点点就挺好了,没必要变得那么聪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斯卡蒂一直是这么想的。

  

直到那一天,她因为某个悬赏任务,和刚来到伦蒂尼姆的白先生打了一架。

  

可是最后关头,白先生却故意偏开了要命的一刀。

  

她自己则因为躲避不及时,肩上还被划了一下,傻敷敷的坐在地上。

  

本来他们还严肃的对峙着,没想到他竟然趁着自己分心,突然捏起自己的脸,还看着她那异于常人的赤红眸子笑起来。

  

“我很欣赏你。”

  

斯卡蒂记得很清楚,白先生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着,弯弯的像柳叶一样。

  

然后心里会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发出‘咚’的一小声。

  

只有自己能听到。

  

斯卡蒂那时就觉得,如果她有同伴的话,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她也不知道。

  

不过,如果非要证明的话也可以。

  

因为她在成为白先生同伴的这段时间里,每天晚上给白先生守夜时,都会睡得很沉很沉。

  

就好像能和白先生沉入同一片梦境一样。

  

一直到白天,闪灵小姐来叫他们起床的时候,都不会有噩梦出现。

  

大概是被白先生赶跑了吧?

  

然后白先生就会起床,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模样一脸无奈,招呼着她赶紧回自己那个有着柔软大床的房间睡觉。

  

最后,却只能叹着气看自己缩在距离办公桌最近的一个沙发上打瞌睡。

  

虽然白先生总是唠叨些什么落枕啊、睡眠质量不行啊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话,但对斯卡蒂来说,只要白先生在旁边,哪怕是硬硬的办公桌、有点晒人的松软草地,她也可以睡得很舒服。

  

同伴,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一定要把白先生从那个变异的术式里拖出来。

  

斯卡蒂抬起头,看着站在风暴中心的韩白衣,紧紧咬着牙。

  

风声依旧席卷。

  

斯卡蒂的身体在不断持续着的冲击巨浪下微微蜷缩,浑身的肌肉都有如弹簧般用力挤压到极限。

  

全身皮肤都变得如血液般暗红。

  

斯卡蒂紧紧抿着唇,从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拧着眉,一双暗红色的眸子细细眯着,连小鼻子都皱起来,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呲——

  

毫无征兆的,小臂皮肤上忽然爆出一团细微血雾。

  

噗噗。

  

而后身体表面连续不断的爆开一朵接连着一朵的细微血花,血沫刚飞到空中,立时就被如漩涡般卷动的飓风吹散。

  

斯卡蒂依旧拄着大剑,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那双赤红的眸子紧紧盯着前方。

  

盯着前方那道模糊的身影。

  

滋滋滋——

  

刺入城市外壁的大剑发出一声声极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刮出一道道飞舞着星火的金色焰光。

  

不过这一次,却不是向后。

  

而是向前。

  

依旧是依靠大剑固定身体,但斯卡蒂那纤细窈窕的身体里,却爆发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

  

表面皮肤几近血色的身体在巨剑的固定下,一步接着一步,在足以将水泥地面撕裂成最细微结构的狂暴冲击波中艰难的移动着。

  

连身体都好似在一寸一寸的裂解。

  

斯卡蒂是个怪物。

  

她自己都承认自己是个怪物。

  

她天生就是为了克制源石能而生,她的体内没有一丝一毫的源石能,一切战斗都是依靠这比真正的巨鲸还要强悍的恐怖身体。

  

在这具怪物般的身体面前,连海面下的灾厄都不是她的对手。

  

所以,如果是她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

  

“咚咚咚——”

  

心脏不断发出擂鼓般的巨响,每一次跳动都以常人无法负担的速度膨胀收缩,将大量血液泵入血管,带去源源不断的力量。

  

肌肉膨胀,血脉贲张,瞳孔不断收缩,体表不断有皮肤在内外双重作用下忽然爆开一部分,绽放出转瞬即逝的灿烂血花,而后立即消失在风里。

  

涌潮悲歌这是斯卡蒂自己开发出来的一种能力。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也只曾在白先生面前才使用过一次。

  

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完善。

  

不过,虽然还没有完善,虽然对身体的负担还很大,虽然还有很多很多比较要命的缺陷,虽然但是,果然还是白先生要更重要一点点。

  

又是一步落下。

  

斯卡蒂身上如同蒸汽般飘散着因为高热蒸发的血汽,浑身缠绕着血色的雾。

  

那血色雾气绵延着,连暴躁的飓风都无法吹散,将斯卡蒂最得意的一头柔顺的银发都染成血色。

  

斯卡蒂挣扎着奋力睁开眼,可眼前一切却因为大量失血而变得模糊,大脑开始晕眩。

  

显然,超负荷、超极限的使用力量,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到最后,甚至连她手下不断撕裂着钢铁向前划进的大剑,也缓缓失去了力量,微微摇晃。

  

斯卡蒂用力的睁开眼睛,眼皮却止不住的下滑,连带着始终梗着的脖子都失了力量,渐渐低垂下去。

  

身子不断的开始发软。

  

没有血,就没有力气了。

  

这点简单的道理,斯卡蒂还是明白的。

  

轻飘飘的身子仿佛要随着飓风一同飞走,连抓住剑柄的力气都没有,好像身体里的所有东西,都被燃烧的干干净净了。

  

只是,她那双红色的眸子里仍有不甘。

  

‘我只能到这了吗?’

  

她的脑海中忽的闪过这个念头。

  

万念俱灰。

  

最后,斯卡蒂低垂着脑袋,扶着剑柄,隔着那遥远的距离与眼前模糊着的一切,用极微弱的声音遥遥唤了一句。

  

“白先生。”

  

“嗯。”

  

斯卡蒂闻声顿时一怔。

  

刹那间,连周围能够撕裂钢铁的风暴都骤然停歇,就好似夏日的暴雨,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白衣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似乎是十分心疼,小心翼翼的伸手挽起她染红的鬓发,

  

“我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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