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魔族大战，是外人对三年前发生的那场萨卡兹内战的称呼，我们一般还是习惯称之为‘两派内战’。”
闪灵一边说着，一边挽了下鬓角的发丝，抽出椅子在韩白衣桌旁坐下。
“那场战争的起因，便是因为萨卡兹内部的观念矛盾冲突。”
“在那场战争中，由于战争布置所需，作为萨卡兹反对派的一员，我也曾与那位博士打过不少交道。”
“当时，我还是萨卡兹组织‘赦罪师’的一员。”
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太愉快的记忆，闪灵说话时，微微垂下眼帘。
韩白衣倒是通过游戏中的背景设定，了解过与闪灵有关的些许事迹。
似乎也是因为那场战争的原因，闪灵后来才会弃剑从医，从一位纵横无敌的七星剑圣，变成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六星小医生。
让她救人简直屈了个大才了。
“刨去个人实力不提，单单以我所知，这位博士几乎是一位全才。”闪灵看着韩白衣，语气非常认真，“只要是与源石有关，无论是作战、医疗、剑术，在方方面面都十分精通，至少是专家级别。”
“尤其是指挥！”闪灵少有的以郑重语气强调着，“在他的指挥下，我们对敌时曾多次创下堪称奇迹的巨大胜利。”
“无论是对人心、战术、地形、气候的应用，他都达到了堪称登峰造极的地步，对短暂机会的把握更是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只是，直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他是什么种族，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无法判断。”
毕竟，他无论是对男性干员还是女性干员，都会时不时的呆呆看着流口水，一副色眯眯的样子———这句话闪灵在心里想了想，却没有说出口。
因为白先生听完这个判断，没准会觉得自己是在影射他。
嗯，还是不说了。
闪灵不动声色的把这个念头在心里过了一遍，口中的话则是没停：
“能力的危险程度是一方面，更让我们忌惮的是，博士在三年前携罗德岛参与萨卡兹内战的原因———源石进化。”
听到这个名词，韩白衣本能的眉头一跳。
他没听过啊，这高大上的玩意。
闪灵则继续阐述着：“三年前，萨卡兹内战之所以会爆发，就是因为现代派和传统派之间的矛盾。”
“您应该清楚，萨卡兹本身是一个十分传统的泰拉种族，我们与拉特兰的那些萨科塔天使们同为泰拉种族中最古老的两支。”
“由于一些传统原因，虽然萨卡兹本身实力强大，却偏安一隅，聚集几个小型移动城市蜗居在卡兹戴尔，闭关锁国的国策也早已实施了多年。”
“但是，在萨卡兹内部，却始终存在着冲突。”
“是遵循传统以源石能作为最基础的生存与战斗手段，还是打破规矩，大力研究源石的更多用途。”
“博士为我们提出的‘源石进化’就是我们所希望能完成的‘用途’之一。”
说到这，闪灵却没有立刻描述博士给萨卡兹们画出的大饼，而是先问了韩白衣一个问题：“白先生，我之前交给您的后勤报告您看过了吗？”
韩白衣低头看了眼刚刚进门时闪灵给他的制式报告，老实的摇摇头：“还没。”
闪灵了然的点头：“那您知道切尔诺伯格每年产粮的大致数字吗？”
“去年，单指水稻的话，好像是六十万吨多一些吧？”
韩白衣依稀记得一些数字，那些报告他是要看完才能签字的。
“那种植粮食需要消耗什么呢？”闪灵继续问他。
“是源石吧？无土栽培的可食用种植物，需要的能量好像不少。”
“是的，是源石。”闪灵点头，并强调了一遍，“大量的源石。”
在她强调了这一点之后，韩白衣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人吃了以源石为能源培育的粮食，不会被感染吗？植物会出现感染反应吗？”
“会的。”闪灵指着韩白衣手边报告上的农产品详细数据，“只是因为现在种植的植物都是经过特殊培育的抗源石能植物，所以吃下之后提升的数值极其微小。”
“而且因为农业是所有行业中源石科技含量最顶尖的几个之一，所以由于粮食产地不同，各地粮食的源石含量范围也是差距极大的。”
闪灵声音淡漠，韩白衣却蓦的有种开启了一扇新世界大门的错觉。
“乌萨斯虽然民风尚武、军事实力强悍，但却是所有国家中农业科技最薄弱的几个国家之一。
正因如此，切尔诺伯格产出的粮食量明明这么大，明明能满足所有民众使用需求，它却还在源源不断的进口其他国家的粮食。”
“不过这些进口粮食，却不是贫民吃得起的。同样是这个原因，切尔诺伯格生产出来的那些粮食，才会有那么大一部分出口给乌萨斯的其他城市。”
“长期食用高源石能蕴含量的粮食，感染矿石病就成了一种必然。”
“乌萨斯人为什么歧视感染者？”
“有大概率感染他人是原因之一。”
“但贫穷，也是其核心原因。”
“世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明明是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人，却说出了同样的话。
闪灵认真的看着韩白衣：“这种病，我治不了。”
“不仅仅是我，全卡兹戴尔的所有萨卡兹医生里，也没人能治好。”
“那只要提升农业科技不就行了吗？”韩白衣皱着眉疑问，“而且这跟萨卡兹内战，还有博士又有什么关系？”
闪灵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资源是有限的。”
韩白衣的疑问声顿时一滞，闪灵则是声音平静的继续道。
“不论是培育粮食用的药液、材料、机械，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物质都是产量有限的。哪怕不考虑技术这类可分享的知识，我们也做不到让所有人都能吃到低源石浓度的食物。”
“自从富能土壤一点点全部消耗完毕，人造土壤也被证明不可行，全泰拉都走上无土栽培的道路之后，这条道路就已经是不可逆的了。”
“人们却意识不到这一点，大众的普遍生育欲望甚至还在不断的提高。”
“因为人口就是力量。”
“一个城市提升人口，另一个城市就会被捆绑着提升人口，最后就会扩大到国家级别。”
“单个族群或是国家的觉悟，是无用的。因为，世界是一个整体。”
“而且，吃的还仅仅是一方面，衣食住行的各个方面，人们对源石的依赖都在不断的加深，纠缠自然也越深刻。”
“卡兹戴尔作为一个科技与源石技艺都拥有极高水平的国家，萨卡兹们自然早早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但是，无论是传统派，还是现代派，都没办法完美的解决。”
“直到，博士的‘源石进化’这一试验提案出现。”
经过闪灵从根源到结果的一点点剖析，韩白衣才终于听明白泰拉世界所面临的危机有多么庞大，而博士在这一时刻切中的要点又是多么的致命。
衣食住行，这些在常人看来再普通不过的事，对生活在泰拉世界的人们而言，却等同于一个又一个慢性疾病。
每一项，都在把他们不断地推向名为‘源石感染’的无底深渊。
这些都不是纯粹的力量能够改变的事情。
只是，什么是源石进化？
仿佛听到了韩白衣的心声，闪灵开口解释道：“所谓的源石进化，就是借用源石的力量，将我们改造成另一种存在———半能量化的，仅仅依靠源石就可以生存的生物。”
“不同于感染者那种满身石块的半成品，而是用源石能代替一切的身体器官。若是能做到这一点，即便是在这片废土般的沙化世界中，我们也能以那种状态生存下去。”
“在提出这一点之后，传统派以无法预料结果为由表示反对，现代派则以未来生存为重点表示支持。”
“等到矛盾不断扩大之后，生存理念的冲突，就渐渐演变成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内战。”
韩白衣听到这里，突然发现了问题。
“如果只是因为一个解决方法的话，没见到实际的‘源石进化实验体’之前，应该不会有人这么激进吧？萨卡兹内战是因为纯粹的理念而发起的么？”
“谁知道博士说的仅仅是理念还是事实呢？”
说到这的时候，韩白衣注意到闪灵正看着自己。
“您已经见过原因了哦，白先生。”
“阿米娅小姐，就是源石进化这一实验的半成品。”
“早在三年前的最终战场上，阿米娅小姐就已经展现过她作为‘半成品’的能力。”闪灵指着银灰提交上来的博士个人资料上的状态一栏，“同样是在那个战场上，仅仅是一次失控的爆发，她就彻底摧毁了三个兵团的萨卡兹士兵。”
“不过，因为失控的原因，连博士也被她包括在打击范围之中，整整三年生死不知，直到最近才重新出现。”
说到这里，闪灵止住话语，留出空白让韩白衣消化这些信息。
直到这一刻，韩白衣才真正明白，他之前所认为的‘拯救世界’即消灭所有源石这一想法，有多么天真。
别说天真了，根本就是不可行。
把源石全部消灭吸收，那泰拉世界的人们拿什么去种植粮食？用什么去培育作物？又怎么保持现有的现代化生活？
要知道，现在的一切能源，可不是基于电能，而是源石能。
想到这里，韩白衣忽然疑惑地抬起头：“如果是这样的话，消灭源石，不就是消灭所有人的生机了吗？而且，要是始终按照我的想法走下去的话，我们的观念与罗德岛不就是背道而驰的了么？”
“像我现在这样做，真的能拯救世界么？”
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潜藏在这个问题下的另一个问句，韩白衣却不知为何，没能成功问出口。
闪灵却没有解答他的问题，反倒回以更加疑惑的眼神：
“观点相反，又有什么不可接受的呢？”
韩白衣怔了一下。
“而且，我知道的，白先生掌握着更好的替代方案。”
闪灵看着他，微微歪着头，淡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语气里带着些许不解，
“您拥有着远胜于源石能的力量啊，白先生。”
这回韩白衣立即反应过来，闪灵指的是灵机。
想到这里，韩白衣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原来闪灵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想瞒着别人，偷偷用灵机代替源石的地位吗？！
果然，像他这样实力强悍还长得非常非常帅的人，总是容易被人脑补成万能的。
见他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闪灵轻轻站起身，将桌上那杯尚温热的奶茶向他面前推了推，声音依旧如平常那般轻轻软软的，仿佛闲聊似的倾述着：
“人啊，在面前只有唯一的一个选择时，大抵就要称作面临绝境了。”
“不过，若是有两个，或是三个，这样数量同样稀少，但却极为珍贵的选择权力时，被他们选中的那个选择，便叫做希望。”
韩白衣听着闪灵的声音，转过头，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心中充斥着莫名的情绪。
闪灵伸手捋过鬓角滑落的长发，轻轻歪着头，面上带着温暖的笑，连那双如宝石般瑰丽的暗棕色眸子也在笑容的带动下微微眯着。
如狐狸般狡黠，却又暖的好似阳光。
“我始终相信着，您是想拯救这个世界的。”
“所以......”
“您就是我选择的希望哦。”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