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像一头暴怒的雄狮,没有人敢吭气,就是萧长林也不敢。
没错,八爷是庄子里唯一一位还活着的老兵——随着老庄主深入过草原,杀人无数的老兵,大小三十仗不是吹的,亲手干掉的匈狗,比三十更多!
面对八爷的咆哮,什么桀骜不驯,什么膨胀骄傲,都瞬间像是碰到了克星一样怂了起来。
寂静的可怕的山洞里,落针可闻。
“八爷,”这时候有人说话了,说话的只有一条胳膊的萧长生,在庄子里最没有存在感、但是凡有会议从不落下的一位,萧长生缓缓站起,道: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生气无济于事。”
八爷长叹了一口气,道:“小兔崽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八爷!”萧长生加重了语气:“我觉得少庄主没做错。”
“长生,你…”八爷没想到萧长生会反驳自己,刚想斥责,但看到萧长生的颜色后骤然反应过来。
不管怎么说,萧文是成年了,而且还用胆大包天的举动在庄内奠定了自己的声望,经此一役,谁敢说萧文还是小屁孩?谁还敢将萧文当做孩子?
在这关键时候,自己若是打击萧文的威望,那就是在萧文心里埋刺。
想通这一点,八爷语塞。
“没马的匈狗就是没了牙齿的狼,虽然还有爪子,但已经咬不死人了!”萧长生引用了萧成刚才的话,又道:
“咱们一直担心匈狗报复,可这些匈狗要是被咱们全干掉呢?谁知道是我们干的?谁去引匈狗来报复?待国朝大军四面援来,匈狗只有狼狈奔逃,这一百多人的帐,下次匈狗还会记得吗?”
“再者,就是为了两百多匹战马,咱们也得出动,要不然等以后分派,咱们可没脸向少庄主讨要战马!”
经萧长生这么一打岔,气氛终于又活跃了起来,一想到萧文缴获了两百多匹战马,所有人都乐呵了起来,两百多匹战马,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唯有老一辈心里苦笑,战马?没有实力有战马有何用处?
看不见庄里的马厩规模吗?当初庄子最盛之时,战马数百,驮马上千!
可随着老太爷和老庄主的先后去世,各路神仙纷纷涌来,强取豪夺下,庄里再没那般规模的马群了!
“既然这样,”八爷干脆道:“长林,你带庄里所有的青壮出发,无比一定要将这些匈狗一个不落的留下,不能让消息走漏!明白吗?”
萧长林慨然领命:“是,八叔!”
随即萧长林招呼众人出动,原本闹哄哄的山洞,瞬间冷清了下来,只留下了三叔公、八爷、萧长林还有两个报信的小崽子。
萧成萧军蹑手蹑脚的想走,却听得八爷道:“你们两个小崽子留下!”
两人如遭雷击,萧鹏还好点,萧成则是满腹委屈——自己今天咋回事?好歹是杀了匈狗的壮士啊,可怎么就这么背?先是招惹了老爹,现在更惨,居然招惹了黑脸的八爷,这不是要命嘛!
三叔公有些意兴澜珊,叹了口气道:“老头子没用了,哎…”战战巍巍的站了起来,拄着手杖就想走,八爷拦下,道:
“三叔公,听听文小子是怎么干的吧?”
想了想,三叔公点头,又坐了下来,他这一生并不恋权,但是唯一的执念却是为之奋斗了多年的庄子,萧文终究是庄子未来的庄主,听听也好啊。
“你们两个,一字不漏的把今晚的事说说,”八爷坐下,示意两人说话,他是真的想听听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萧文到底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还是真有大才在胸!
萧成口才较好,便率先说了起来,由萧鹏补充。
起因是因为少年人的异想天开和胆大包天,萧成很想文饰是非,但这借口难找啊,最终只能老老实实把起因说了出来,换来八爷一句我就知道后继续说了下去。
当萧成说到众人埋伏看到山下只有几人照料马匹,所以萧文才决议带众人偷袭的时候,八爷倒是没有反应,萧长生率先露出赞赏神色。
萧成接下来继续说,将萧文期间的安排都说了出来,尤其是摸进庄子时的安排,八爷和萧长生追问了数次,对期间的细节一一都询问了起来。
萧成本想将萧文神话一番,但面的两人细细的追问,终究不敢乱扯,一字不漏的将萧文的安排说了出来。
“还算小心,没有脑子一热就上去干。”八爷听完,评价。
萧长生则道:“胆大心细,有勇有谋!”
萧长生的评价很得萧鹏和萧成的喜欢,急忙点头称是,顺便夸奖道:“文少爷安排的非常好,要不是他特意提出,我们还真想不出会有匈狗睡在马群当中呢。”
“好了,别鼓吹,继续说。”八爷摆摆手示意两人继续,但喜悦的神色怎么也都按捺不住。
萧成随即继续讲,当他说道杀完匈狗萧文就让点起火把的时候,萧长生立即追问:“为什么要让你们点起火把?你们难道不怕山上的匈狗看到马上追下来吗?”
“文少爷说这样就能马上让匈狗震动,再也无心攻击二壮叔,他担心二壮叔人少顶不住匈狗的攻击,所以才让我们马上点起火把。”
听到萧成的回答,萧长生则是眼前一亮,八爷则沉默起来。
这已经不是可以用细心来评价的了——这叫谋略!这叫格局!
最后萧成将众人撤退后萧文建议偷袭的事说了出来,八爷眼前瞬间闪过老庄主萧天翔的样子。
“真像啊…”回想起曾经在老庄主带领下战斗的往事,回想起老庄主足智多谋令匈狗闻风丧胆的往事,八爷不由呢喃,萧文这种算计谋略,真像当初的老庄主啊。
萧长生赞叹道:“我们庄子出了大才啊!没想到少庄主腹中竟然有这样的韬略!”
三叔公则是哑然,他对这些不怎么懂,开始听着萧文一步步的算计布置,他还是能感受到那种如同说书人口中的奇谋一样的爽快。
八爷挥手示意两个小崽子滚蛋,如遭大社的两人拔腿就跑,生怕赶不上队伍参加不了对匈狗的围剿呢。
两人走后,八爷对着三叔公道:
“三叔公,文小子出息了,比宁庄主和镇军出息啊!”
三叔公略带矜持的点头,道:“就是少年人有点冲动,做起事来不考虑大局…”
“三叔公,”萧长生道:“八爷,其实现在的局势已经和往常不一样了…国朝越来越不景气了,而匈狗又吞了三鲜,实力大增,我估计将来情况会更糟,该让少庄主多长点见识了,等这次匈狗退却,我想陪着少庄主去城里,让庄主给少庄主谋一份兵差。”
听到萧长生这般说,八爷和三叔公震动,八爷不可思议的道:“长生,你决定出山了?”
萧长生曾经是庄里最有前途的少年,当初三叔公和萧文爷爷萧宁费劲心思,将萧长生送去了常武军,想让萧长生博一个出身,最好和萧家庄相守相望,可没想到几年前萧长生失了一臂心灰意懒的归庄,对外边的事绝口不提,甚至甘愿当庄里的教书先生。
“什么出山?”萧长生望着断掉的左臂苦笑:“我本庄户人家,哪像戏文里的那些大才一样。只是文少爷既然有才,我身为庄里的一份子,怎么能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