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九，是诸葛振国大喜的日子，诸葛怀志请了三天假，回家帮大哥操持婚礼。

结婚头一天，诸葛振国和张燕在店门口张贴了喜字，并用红纸贴出告示，因家中喜事停业三天，望新老客户理解。

“燕子，从明天起，你再也不用住在这里了。”诸葛振国心疼的看着张燕，两人去年就领证了，但张燕一直坚持不去诸葛振国家住，非要住在店里。

诸葛振国几次劝说她都不听，还说自从有了这个店，她已经很知足了，至少不用再每天睡在地板上了，也不用再看别人脸色生活，有一步登天的感觉。

诸葛振国知道她的话里有大部分的夸张成分，住在店里并不舒服，且不说每天蜷缩在小沙发上，连腿都伸不开，就说晚上店里密不透风，连个窗户都没有，只能将店外的卷帘门拉开一条缝通风，冬天的时候，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冻的张燕盖两床被子都不管用。

眼看就到夏天了，再不结婚这店里是真没法住，会闷死人的。

开店大半年来，生意极佳，全部从广州进货，款式和布料是近处几个批发市场里的货没法比的，就是进货比较辛苦。

为了不耽误生意，诸葛振国在家看店，张燕一个人坐汽运客车去徐州坐直达广州的火车，四十多个小时后到广州，马不停蹄赶往批发市场选货，付钱打包在火车站托运快件，接着坐上下午回徐州的火车，这样就不用花钱住宿了。

每次来回都要五六天，因为舍不得坐卧铺，眼圈都是黑的，要过好久才能恢复过来，刚休息过来又该进货了。

那时候张燕就跟诸葛怀志抱怨，咱沂蒙啥时候能有直达广州的火车就好了。

“早晚会有的！直达北京的火车不是早就有了吗？到广州的很快也会有的！”诸葛怀志安慰嫂子。

“新娘子来啦！”鞭炮噼里啪啦的放了起来，诸葛振国打开车门，将张燕请了出来，诸葛婧文和同学苏艳红赶紧跑过来，给新郎新娘佩戴上红花。

张燕穿了一件大红色蕾丝绣花旗袍，这是她在广州进货时专门为自己精挑细选的新娘礼服，头顶一个红色纱巾，诸葛振国牵着她的手，一步步朝家门口临时搭建的喜棚走去。

吴凤秋穿了一件暗红色麻纱的短袖上衣，却是她亲手为自己缝制的婆婆装，此刻她坐在喜桌旁，一边笑着看儿子媳妇朝自己走来，一边抹着眼泪。

十几年了，吴凤秋独自一人抚养三个孩子，又要工作又要生活，有时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熬下去，回首往事，吴凤秋发现一切都是值得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妈！喝茶！”张燕半跪在吴凤秋面前，双手将喜茶奉上。

“嗳！好！乖快起来！”吴凤秋将茶喝下，掏出一个红包放在张燕手里，里面是一千块钱，是她没日没夜做缝纫活攒下来的，给儿媳妇的改口钱。

“谢谢妈！”张燕从小就失去了母爱，这两年一直把吴凤秋当成自己的亲妈，手里的钱她早就想好了，再添一些钱给妈换一台电动的缝纫机，上次去进货时在广州看到了这种产品，价格不菲，老人家做活做惯了，以后就当是个消遣吧。

“新郎新娘入洞房！”司仪一声高喊，大家都跟着起哄，“抱抱抱！”诸葛振国咧嘴笑了，将张燕拦腰抱起，和大家一起走进屋里的新房。

新房是对门的秦姐帮忙布置的，按照沂蒙的规矩，新房的床单被褥要找一个全活儿人来铺，秦姐父母健在，儿女双全，是邻居们争相邀请铺新床的对象。

头一天晚上秦姐就帮忙铺好了新床，吴凤秋还找来两个一两岁的男孩儿来滚床，预示着来年也能抱上大胖孙子。

张燕坐在新床上，大红的绣花床单，绣花枕套上是成对的鸳鸯，织锦缎的被褥，粉红色的蚊帐，床单上洒满花生栗子和桂圆，一切都透着喜庆。

“来来来！吃喜面了！”秦姐让诸葛怀志端来两碗喜面，递给诸葛振国和张燕，张燕用筷子挑了一根放到嘴里，面好像没熟，芯里还是硬的，“怎么样？生不生？”秦姐笑着问。

“生！”张燕是个实在人。

只听一片哄笑，“生了好！生了好！”秦姐也笑了。

张燕一下子明白了，脸腾地红了，娘家没人，没人教她这个，结婚就图个喜庆，歪打正着偏就答对了。

张燕是从哥哥家发嫁的，嫁妆都是自己置办的，嫂子给她买了两床毛毯，也算是娘家有了陪嫁。

临上车前，哥哥紧紧的抱了她一下，在耳边悄悄地说道：“燕子，哥哥无能，没照顾好你，我在你包里放了点钱，买点你喜欢的东西吧！”

在车上，张燕打开手包，里面有一个信封，装着两千块钱，这钱她不知道哥哥攒了多久，她脑海里全是开车前哥哥抹眼泪的画面。

张燕在路上哭花了妆，从小兄妹相依为命，知道了哥哥的心意，张燕觉得这些年的委屈全都没了，苦也没白吃，多了一个人疼自己，以后就苦尽甘来了。

“来！新郎新娘咬苹果了！”张燕回过神来，要闹新房了！

诸葛怀志跟着里里外外忙活着，看着哥哥嫂子幸福的笑容打心眼里羡慕，不知道自己结婚那天会是什么样子？新娘会是谁呢？会是贺如兰吗？

“怀志，赶紧去饭店看看，酒席都安排好了吗？给你大舅和几个姑姑安排个单间！”吴凤秋走到诸葛怀志面前，安排了工作。

“好嘞！我这就去！那大客小客怎么安排？”诸葛怀志问。

“你说你嫂子家连个亲戚都没有，哥哥嫂子也死活不来，虽说是省了不少事，但我总觉得燕子这孩子可怜啊！”

“妈！那你以后多疼疼她不就行了！”

“那还用你说？”吴凤秋嗔怪的拍了儿子一下。

吴凤秋朝新房里看了一下，诸葛振国正眉飞色舞的描述着自己的恋爱经过，表情生动语言幽默，惹的人们一阵阵哈哈大笑。

张燕坐在一旁，微笑着看着诸葛振国，眼神里渐渐浮起了一阵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