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城,桥兵在此住了半个月。
荀成荫跟不认识桥兵一样,数次照面,视若无睹。
桥兵整天在一水城闲逛。
城北没人聚集,来来往往客商,也没有异动。
难道相自明在说谎?相自明,值得信任。丫鬟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不解。
闲逛在一水城,形单影只,要是没有烛影这档子事,桥兵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师父那声再见还在耳边,普天之下,就剩下自己一人。
或许该多走动,遇到师父的机会更多,那相自明的话怎么办?
老顾船屋,桥兵盯着星星点点的河面。
“小伙,你没地方去?”老顾坐在门前,懒洋洋的喝着酒。那一杯酒,他喝了一下午。
“此话怎讲?”
“年轻人,无一不风风火火,唯独你,竟然有空来陪我这个糟老头子。”
桥兵笑了笑,给他把酒满上。
“我其实不姓顾,这船屋的主人姓顾,我流浪到此,他把我留了下来。”老顾抿了一口酒道,“这就是我的家,后来来了一个姑娘,同样无处可去,于是就凑合了一辈子。
再后来,老婆子发现自己不能生子,我发誓照顾她一辈子,给她一个家,同时也给我一个家。到头来,她先死了,我也完成了誓言。”
“我与你差不多,唯一有点区别的是,我算不上流浪,只是没有了家。”
“这就是流浪。”
“有区别。我可以找个地方住下来,只是有点没着没落。”
“那你少个伴。”
“或许是吧。”
“年轻人,只要有事,劲头十足,一定要慎独。”
桥兵长出一口气,躺在船屋,双手放在脑后。河风穿过木板间隙,吹在背上,凉意十足。
老顾看了他一眼。
“这杯酒,你给我倒多了。老婆子以前不让我喝酒,现在她不在了,我反而能控制酒量。你还年轻,没人管或是唠叨的话,更应该遵从曾经接受过的规则。”
“此话怎讲?”
“要是没人作伴,忽然间冒出一个想法,不考虑规则约束的话,或许将会酿成大祸,我老婆子称之为心魔。”
“慎独。”桥兵重复了一句,“多谢老顾开导。”
“我看你是练武之人,本事越大,一旦误入歧途,造成的危害越大。老头子我多嘴了。”
桥兵坐到老顾对面,一人一边门槛。
一老一少,一坐一天。
老顾说得多,桥兵听得多。
找个伴,或许吧。
巴昊苍不错,有家有家人还有目的。
相自明,有个丫鬟,桥兵从来不认为相自明帮助了丫鬟,反而认为丫鬟给了相自明莫大的勇气。
不三先生也很好,弄个小地方,有伙计,有事情。他可能唯一缺少的就是伴,羊舌自好似和他划得来。
桥兵想到了烛影,差点没在门槛上坐稳,她师父好强。
“小伙子,你拿老头子开涮?”
桥兵不明所以。
“你这把刀,明显是姑娘的腰刀,定情之物。你拿着这把腰刀,和我老头子一坐就是几天,难不成出什么意外了?”
桥兵沉默了,老顾也没有说话。
“看来没有意外,只是有点难度。”老顾抿了一口酒。
这刀,有这种含义,桥兵第一次了解到,随即他解释为责任,同时也带来了混乱。
五大家有巴家,相自明说四家进攻一水河,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巴家只是没有参与。如果只是没有参与,那么知会一水河就有些不对。
郑家相家为何要追杀于我,难不成这两家和巴家有分歧?
想不通择日再想,这次行不通。这个问题不搞清楚,路都没了。
横冲直撞的牛犊,忽然停了下来,四周很陌生,陌生得看不到来路。四周的脚印,有的冲得远,有的冲得近,杂乱无章的脚印有些陌生。
牛犊曲下前腿,慢慢蹲下后腿,黑夜来临,至少有块地方熟悉点。
桥兵觉得老顾不错,有点熟悉。或许,这里可以蹲上很长时间,直到有人来找。或者时间长了,能够分出来路和去路。
能做的事情看似很多,实际上寸步难行。
四大家抗衡不了,师父找不到…甚至通知一水河有人进攻这么一点事情,也找不到人,没人相信。
原本计划休息一阵,大闹武林,师父可能出来。老顾的一席话,他明白了,这个想法确实是心魔,为了找到师父,可能会杀无数个无辜。虽说觊觎子虚乌有的武功秘籍不能算无辜,但总归是个生命…
路,本来就不多,现在又少了一条。
这天,一老一少依旧一个说,一个听,偶尔回应一句。
一老者缓缓走来,停在码头。
老顾船屋很小,渡河扁舟原本只有一艘,桥兵在此几个月,老顾添了一艘。
游玩小船不能渡河,更少,只有七八艘,相比别的船屋动则几十艘来说,算不了什么。
老者看中了一艘游玩小船:“船夫,过河。”
“客官,这船比较深,过不了河。”
老顾早就跟了过去,桥兵还在门槛上。
“为何?”
“河中央水流太快,船深的话无法控制。一是容易撞到其他船导致翻船,二是稍不注意会被冲到侬河下游。”
“无妨。”
“客官,为了你的安全,还请用这种船。”老顾指了指旁边的扁舟道,“这种船很浅,也很平稳。你看河面上都是这种…”
“你的意思是用这种船,只能自己过河?”
“是,这种船我们过去就回不来了…”
“那我买下这艘船。”老者摸出些许碎银,递给老顾道。
老顾掂了掂,捡了两块碎银道:“客官,你给多了。”
“无妨。”
老顾想了想又道:“如此的话,客官可以把船放在对岸老孙船屋,下次还可以用它过来。”
老者应了一声,独自上船,细长的包裹顺着船,放在船舷。桥兵连忙找了两段绳子,一头一尾绑了一下。
包裹里面是戈。
“这老头,不做船夫真是埋没了人才。”老顾看着老者斜向上划出了船,缓缓道。
桥兵笑了笑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此戈非同寻常,刚才你说得有点多了。”
“我虽不懂武功,但懂武功的人见得多了。到了老头这种境地,对世俗的人很客气,反而那种不上不下的人,容不下任何人的话,不管是好还是坏。”
“前阵子,河滩染坊那个怪人到了这边。有几个外来人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打她的主意。”老顾四周看了一圈,压低了声音,“那天后,我再也没看到那几个人,但肯定没有离开侬河滩。你,没事别去河滩染坊,那里有妖怪…”
老顾的话说到一半,直起了身,挡在桥兵身前。
“姑娘过河?”
“我找人。”
“姑娘找谁?”
“你身后那位。”
老顾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意外,桥兵竟然没有进屋:“这是河滩染坊的,你要小心点。”
“没事,老顾,我认识他。”
老顾絮絮叨叨,搬了一张多年不用的桌子出来,把骑在门槛上的,唯一形状完整的凳子擦了又擦,招呼姑娘坐了下来。
另有两个勉强能坐的凳子,围成一桌。
姑娘,桥兵认识,正是五娴桃。
老顾盯得很紧,深怕五娴桃对桥兵不利…
万六镇,名不见经传。
几个月前,镇上来了七八人。
这种小镇,几年都不会有陌生人来,一下来了这么多,自然成了关注的焦点。
出手阔绰,买了一处房,雇了一位厨娘。
喜欢吃鱼,厨娘天天买。
厨娘就见过其中一个一次,其余时间做好饭直接走。
一个月后,小镇渐渐忘了这群人。
毕竟,除了第一天,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除了厨娘还天天买鱼,小镇没有任何异样。
这天,小镇又来了一位陌生人。
这位陌生人没有买房,饭都没有吃,直接到了五家。
这人正是桥兵,他现在也没搞明白,为啥就答应了五娴桃的请求,来她家看看。
五家门窗紧闭,桥兵等了小半炷香,门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中传来了开门声。
五娴桃的信,五家人终于放了点心。
至于为什么要写那封信,五家人支支吾吾。
黑夜来临,桥兵也明白了为啥,几人围着五家,还有一人直接进了屋。
“看来前面的信起不到作用,那么,这次得加点别的什么东西。”
五家人,五娴桃说过,只有父母两人,而桥兵只见到了她父亲。五娴桃也尝试回来过几次,次次都被埋伏。
“祸不及家人!”
桥兵的刀,没有任何留手。
第一人萎倒在地,无声无息。
第二人站在围墙上,砰的一声落地。
第三人跑了几步,挡了一刀,喊了一声。
桥兵被五人包围在院子里。
“阁下何人?胆敢阻挡青丘门做事!”
“青丘门,我知道了,也不过如此,手无缚鸡之力,也能成为你们的目标?”
“动手!”
话音刚落,五人身形急闪。
三人进攻,两人骚扰。
青丘门的刀,以重刀为主,对力量的控制堪称武林一绝。
方壶门的棍,青丘门的刀和蓬莱门的剑,在九大派的地位牢不可破。
三人三刀配合得天衣无缝,三刀劲气有先后,虽在中间有狭小的空隙,但不足以藏身。
桥兵急退几步,竖版行者让路,一刀劈出。自从有了内力支撑,桥兵更喜欢硬扛,当然,杠不过,还有后招,那就是砍。
一声巨响,两道劲气碰撞,竟然冲散了另外两道。
桥兵后退一步,豪气心中生,又是一刀,行者让路,竖版!
另外一位,径直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墙体沙沙作响。
侧面劲风来袭,第三位的重刀,桥兵侧身闪过。
叮叮叮外围一人接下四刀,第五刀没接下来。巴家刀法,主动出手目标是有一个,那就是脖子,省力气。
墙边那位刚起身,桥兵一掌当胸,拍进了墙里。
剩余三人的刀,三道劲气,直奔桥兵而来。
两侧劲气拦住了左右移动,桥兵无处躲闪,中间的劲气并不垂直,斜着过来。
桥兵仓促一掌,勉强拍开一道缺口,震得气血翻滚。
行者让路需要蓄势,桥兵欺身上前。
哪想对方又是三刀,如出一辙。
桥兵只得以掌应对!
桥兵抵到墙上!
干脆,桥兵不躲了,蓄势,竖版行者让路,八成力道。
这一次相撞,荡开了中间的劲气,桥兵随即欺身而上!
行者让路,本就用于突围,后续跟上劲气。行者让路的劲气和普通挥刀劲气完全不通,劲气非常集中,十丈之后,劲气才趋于分散。
青丘门刀法带起的劲气,随着距离的增加,发散很快。桥兵第一掌被震得气血翻滚,与它的发散有很大关系。那一掌,既承受了中间一道劲气,还有两侧扩散的劲气。
桥兵的竖版行者让路直接到了三人面前,中间那人不得不出掌抵挡。桥兵又加了一掌。
砰砰两声,那人飞了出去,撞得墙壁直晃!
桥兵一刀带过,虎行步发挥到了极致,冲向左侧那人。
背后劲风来袭!桥兵又一次见识到青丘门的强悍,为了杀敌,完全不顾同门生死!
虎行步迈出一大步,重心左倾,身形斜向前,连续三步,堪堪闪过。
青丘门,桥兵暗道,强悍。难怪击杀两人之后,三人站到一起…
左侧那位,慌忙一掌,桥兵一转身,来不及蓄势,随手一挥。
那位硬抗了桥兵一挥,蹬蹬蹬连退数步。
桥兵站定!
行者让路,攻击范围不广,容易躲闪,桥兵在等对方出刀。
左侧那位稳住身形,缓缓退向另外一人。
桥兵不想单独攻击任何一人,另外一人突然发难,反而更加危险。
两人站在一起,左侧那人气息不稳,显然刚才受伤不轻。
要是白天,桥兵或许可以各个击破,此时只能等待时机,至于左侧那人在恢复气血,桥兵不甚在意,他自己也需要恢复一二。
桥兵调整呼吸频率,急速而又短促。
调整还未完成,两道劲气扑面而来。
显然,对方感觉到了桥兵的慢慢消失,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