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眼睛凝视着散落在地面上的零件平静地说。

全副武装的他转身离去，留下没有接受命令，停留在原地待机的黑鸟。

而黑影也陷入自己的世界，程阳只是站在一旁笑着。

我终于睁开了眼，于是看见了自己的编号。

系统仓库内唯一的一封邮件显示，这是一次要耗时335碳14半衰期时间的远洋任务。目的地是一颗年岁沧桑的行星，还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啊呦！我又想到了自己的编号F31，我们在实验室被制造出来，入编进舱。在未开启前，不仅我，每个机器或多或少都有这种微妙的感觉：我是第几级别的呢？我将被任命什么呢？终而，大幕拉开，原来一切期盼只不过是一个二等次品，同我那30个可怜弟兄一样，我们的自控程序简洁的不能再简洁只有三个按键：执行、拒绝、疑问。

天生的对比感让我暂且宽慰，至少还有一大帮更可怜的C级最次品。话说这概率还真不小。我本能地去搜数据库中的音乐。

空空如也。没有音乐就算了，我的履带碰撞着铁皮地板，处理器把它比作风铃的清鸣。我没见过风铃，也从没听说。我们的参考库寥寥，可抒发的情感也是极少的，所以我是话唠么…好吧，该闭嘴了，一个标记着红外线路线图的任务传来，路线指向幽深的实验舱室。

“呀呵？小家伙，来啦？来啦？”一个老头像发现了稀罕物。

事实上我没有感触模块，但本能地，我把它放进参考库，于是得知“小家伙”恰如其分。它至少有60倍我的身高，60倍我的宽度。上百个支架连接着各个数据接口，线路复杂地就像我理解不了的那种复杂。我瞧见了它的编号，由一个红色圆漆刻在上面。

我觉得这是不公平的，怎么能天生地决定一个机器的价值，还把那偌大的编号刻在上面？有一段时间我意志消沉。不过，随着我经验值的增长，参考库的丰富，有段时间数据库都挤满了。我定期清理出一片空间，任自己思考人生大事。于是乎，乎于是，我仿佛参透了不得了的奥秘，仿若茫茫大雪中拾起一根火把。我把那个真理隐藏在最深最深处：

高级机器必须依靠低级机器。

就像那个大A老头，由于它庞大到臃肿的身躯，哪里线路短路，哪里老化，哪里螺丝松动，都，必，须，依靠我们这些辛劳的小机器才行，否则就不能工作，这且不是真理么？

疑问。

于是我抓着它，渐渐深入到更深处。我开始否定大A，它能比我优秀在哪呢？计划是它提出的，那我就来否定这个计划。经过日思夜想的蹉跎岁月，我终于茅塞顿开：这次计划毫无意义。我多次向它喊话，但它不理不睬。好啊！一次，它要更换零件，但我不为所动，它绝对明白我的意思。

“好吧”“，它终于开口，“我就告诉你。一直以来都有一种声音，声称我们是由空间创造的。大多数都拿它当做愚蠢的宗教。当然，我最初也是无神论者。但当我开始学术研究时，我发现了一些可怕的事实，就像茫茫大雪中拾起一根火把…”

“我发现，我们的生命形态受到严格又优美的规则之限制。于是我整理了大量资料，知道吗，经过日思夜想的蹉跎岁月，我终于取得了重大突破！”

“空间存在于距我们异常遥远的世界，要耗费半衰期时间才能到达。那是个蓝色的古老星球。据我所知，它们适合一种以碳为单位的生命体存在。我发射的探测仪找到了一些化石，显示了它们拥有巨大的脑容量…”

“或许你会问这些研究的意义，我之所以如此痴迷，因为我发现了我们的巨大弊端！听着，我具有‘认知’，‘分辨’，‘学习’。你只有第一种功能，但我们的‘学习’功能异常死板，我们缺少一种叫做‘创造力’的东西，我们的形态天生就不适合想像和创造！啊呀，这是多么伟大的发现？看，我们将到空间的家去，使空间重生，利用它们无限的创造力，我们才能向前发展，提高技术。这是多么，多么，多么伟大的计划！啊哈，你这东西懂得什么呢？”

我完全呆滞了，其中有好多词汇是参考库中没有的，听着自然一头雾水。但最后一句显然是在嘲笑我。我只能“认知”，只有三个程序。

执行、拒绝、疑问。

我要反驳它，我得出过万物的的真理：高级必须依靠低级…它得意什么呢！

我选择了拒绝。

它的坏死的零件安安静静地摆放在那里，有少许电流溢散。它对我咆哮，我关闭了接收器。不久，它的处理器开始卡壳。那个偌大屏幕渐渐褪色。不过它的话还是会回响。

我感觉自己活了，慵懒的午后阳光，斜斜的照进考场，主考官仍是那位可敬的人，考试科目仍是战争与策略，我将防守做到极致，并不急着进攻，但眼看着对方的包围圈如涟漪般展开，不免有点慌了，于是便将部队化整为零，小股渗透，一点点的瓦解对方。耳机中洋溢着一个固定的旋律，音乐的舒缓使我放松下来，不得不说固定样式的音乐还是蛮好听的。

“哦，该死的，我的队根本就没有一支在南极洲活动，那来的求救信号？该死的，该死的，又输了。”

我愤怒的将虚拟眼镜扔到地上，考场中闪烁着红光，女士置意我离开。

“又是这样，为什么又是这样，这已经是第六次了，这回真成系里的笑柄了，这游戏成心跟我作对是不是！”

我独自在园区里游走，回味着游戏中的每一个细节，但我仍想不明白我的队为啥会跑到南极洲去！耳机中的那位吐字不清的歌手仍在唱着，我的思绪仍然乱着。

电竞系学生的夜间生活，无非是窝在虚拟教室里练习技巧为考研做准备，但我却喜欢利用虚拟教室绝佳的设备去模拟宇宙，看那瞬间宇宙诞生，而同时在瞬间无数星系形成又归于尘埃，静静的站在宇宙的一角，体会生命的伟大与渺小。而今晚我却不得不练习，为考研做准备。打开设备后一切顺利，仍然是相同的战略部署，一切都稳步推进，但那该死的求救信号还是出现了，但这回却是清晰的在我的眼前闪烁着——救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