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后,河南县果然没有抓到张氏兄弟。
谢直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黄金72小时知道吗?
后世刑事案件侦破,最重要的时间窗口就是案发后的72小时,大部分案件都是在这个时间窗口里侦破并抓捕犯罪嫌疑人的,超过了这个时限,一般的这个案子就不好破了。
具体到张氏兄弟这事儿呢,也是一样,别说三天了,竟然连续六天都没有找着他们,想必这俩人已经跑出了洛阳城。
谢直也就踏实了,跑了就好,也不枉他特意误导了封锁的方向。
张氏兄弟虽然跟他说过前往往长安投亲,但是谢直在案发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们前往长安是真,只不过呢,投亲是假,报仇是真。既然现在已经把这个杨万年砍死了,那还跑长安干啥去?所以他判断,张氏兄弟杀人潜逃之后,向各个方向逃窜都是有可能的,唯有长安方向,不可能!
要想给他们潜逃争取时间,误导这个方向,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封锁了前往长安的方向,由于其他人力有限,其他方向的封锁,自然就会薄弱很多,能不能跑,就得看人家张氏兄弟自己的,反正谢直也就只能帮助他们到这了。
当然,这事儿做得也隐晦,也唯有甚至谢直和张氏兄弟关系的戴捕头多多少少看出来点端倪,但是谢直满含杀气地瞪了他一眼之后,相信以戴捕头的聪明劲,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至于其他人?
怕啥?
张氏兄弟透露过长安投亲的意思,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在没有明确抓捕方向的情况下,还是那句话,有方向就比没方向强!
至于能不能抓到,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
事实上,谢直上报了这个案件相关的侦破进展之后,无论是刑部的辛主事、还是大理寺的韦评事、甚至河南府刘主事,都对这样处理毫无异议,大理寺也好,刑部也好,河南府也好,听了上述几人的汇报,纷纷点头称是,而且对谢直的评价很高。
为什么呢?
他们也不傻,案发一个时辰就确定了这个张氏兄弟在洛阳的化名、落脚点,画影图形张贴的满洛阳全是。还提出了抓捕的主要方向,这从办案的角度来讲,非常周全。这一套流程下来,无论是谁,都做不了比谢直更好,这还有啥可说的?
至于能不能抓到,看命!
就在谢直感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突然有人上门拜访。
漕帮大龙头何帮主。
他来干什么?
叫进来吧。
何帮主进门以后,一番寒暄之后道明来意——我漕帮愿与谢少府,化干戈为玉帛。
谢直都懵了,啥?漕帮,跟我堂堂河南县尉,从八品下的官员化干戈为玉帛?你配吗?你个黑恶势力团伙,和我公安局长整这个?你咋想的?
人家何大帮主还说呢,以前让陈五到河阴县恭贺谢直高声,带了铜钱二十贯,被谢直直接拒绝,想必是嫌少!一来是嫌少,二来是直来直去的方式,恐怕也不太合适,何帮主还给谢直提出一种新的付款方式,特贴心。
“在下听闻,南市田记的瑾姑娘与少府有婚约,虽然现在未能成婚,但也是早晚的事儿…
既然这样,不如就让我漕帮出面到田记定制首饰!
蜻蜓金簪,如今在洛阳成都30贯一支。
少府您就说个数!
不管是定制十支、二十支,只要有个数,我漕帮一定照办!”
谢直当时就震惊了,好家伙!这大唐腐蚀官员都这么专业了吗?这都学会了关联交易了!?
谢直顿时都迷了,你要想腐蚀我的这个想法吧,我还能多少知道点,但是你是怎么确定我愿意让你腐蚀的?是我的所作所为让你误解了?老子自从上任开始,我特么给过你好脸吗?是什么给你的信心啊!?
咱能给他啥面子嘛?谢直决定装傻。
“何帮主说的哪里话来?我是跟瑾姑娘有婚约,但是打造金簪还是人家田老掌柜,你定制十支、二十支…你就一百支也是人家的事儿,跟谢某一毛钱关系没有!
另外,刚才何帮主说什么化干戈为玉帛,这就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你们漕帮也好,洛阳百姓也好,高官显贵也好,在谢直眼里,都是一样。
只要你不作奸犯科,你就是我大唐子民、河南县的百姓,我这个河南县尉还得保护你们呢。
但是,你要是作奸犯科,你就是,犯人!如何处罚,只有大唐律法说了算!
谢某身为河南县尉,不过代行大唐律法而已,何来什么干戈、玉帛?”
不是我谢直欺负你,是你自己违法了,你自己心里没个逼数啊?
何帮主一听,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少府要是这样说话,可就没意思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在少府上任之前,我漕帮和少府之间,确实有点误会,但是无论是陈五追杀张氏兄弟被少府闯破,还是我漕帮兄弟跟着张府到田记捣乱,都是少府力压我漕帮,真计较起来,这一连三次,都是我漕帮吃了亏吧?
现在少府身为河南县尉,我漕帮主动伏低做小,怎么?少府还要赶紧杀绝不成?
少府,我漕帮就是一群穷苦人报团取暖而已,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谢直的脸也耷拉下来了,这货这是说啥呢?好像我诚心报复你们漕帮一样,你们要是老老实实的干活过日子,我哪有那么大闲工夫搭理你啊?
“何帮主,越说越不像话了!
你们是穷苦人抱团取暖,行,但是不能作奸犯科!
你自己算算,这些日子谢某判罚你漕帮帮众,可有刻意针对的情况?就连陈五那种拦路抢劫的徒刑刑罚,谢某都了解清楚了情况,判了他一个故意伤人而已,你还说什么刻意针对?简直不知所谓!
你张口诚意,闭口化干戈为玉帛,谢某倒是不明白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何帮主一听,脸上又重新挂起了笑容。
“哎呀,少府,是在下误会您了…
既然少府不是诚心针对我漕帮,不如…取消保甲连坐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