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记掌刀切在了谭淼淼脖颈上,少女头一歪,晕死过去。
将真气传导进她体内,将其中躁动的气息压制下来,崔远才长舒口气。
少女脸上崩起的青筋才开始慢慢消退。
“难道是毒针。”崔远想起她刚刚所说,似乎在悬洞葬里被白衣女人用银针扎在了后颈。
探手伸去,两分钟后,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被他捏在两指间。
于此,崔远几乎可以肯定是白莲绣娘所为。
如今,听了谭淼淼的一番说辞后,他心中的疑惑反倒愈发之盛。
余妙音可能会出现在武山,毕竟要去魂生门,这里是必经之路,但要说她会追杀苏沁,崔远还是不愿相信。
刚刚谭淼淼受了银针影响,也不知道是不是神智错乱下的胡言乱语。
但有一点,苏沁的处境绝对不容乐观。
如果她们在悬洞葬中撞见的人是白莲绣娘,那么以其入形圆满的实力,苏沁在其手上几乎很难有生还的可能。
抱着少女很快来到溪水边,现在唯有找到老妪后再商讨对策,毕竟现在的自己实力低微,白莲绣娘不是自己能对付的存在。
两个时辰后。
视线前方是一处悬挂而下的瀑布,周围竹树掩映,不少珍奇异兽在溪流边饮水。
“我是被从上面冲下来的?”崔远抬头看了眼高越百米的瀑布,有些咋舌,真不得不说自己是命大,那晚从这么高的地方被卷挟,自己竟毫发无损,也不得不说是奇迹。
一步踏出,顺着山岩落足而上,如今实力突破,能够明显感受到修为的提升,真气在体内涌动间,勃发出无尽伟力,仅几个起落就登山了崖顶。
这才发现,瀑布是多条河流汇集至此,已然辨别不清自己是被哪条支流带至此处。
“圣主,别来无恙啊!”
就当崔远站在原地沉吟之际,身后却是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回头看去,就见一名壮硕的光头壮汉从几十米外走来,绕过礁石,一双猎鹰般的目光紧紧盯视着自己。
此时穿着一身禅衣,却多出破损,露出古铜色皮肤,身上都是粗入牛蛮的肌肉。
“梵若天王。”崔远心脏悄然跳动了几下。
他居然没死!
在林中被那样的怪物偷袭,此时看来却不像受过一点伤。
“你怎么会在这?”崔远警惕。
“跟圣主一样,和人群走散,困死在这山谷中了。”梵若天王脸上挂起微笑,一步步走来。
如今深陷死谷,周围没有保护的教众,对方想要在此解决自己,似乎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崔远估计不错的话,七日前在夜雾中扎帐,御剑偷袭自己的就是这位梵若天王。
无巧不巧的和对方碰上,真的不得不说自己这运气也没谁了。
“是吗。”崔远也是笑了起来,和煦如暖风,见对方走近却也丝毫不退,与之眼神交汇,“这武山死谷,据说连入形强者误入,究其一生也难找到出路啊,想来天王这几天没少费功夫。”
“昨日我就将此地寻遍,周遭山峰如棋盘大阵,百转千折总是绕回原地,还有不少地方是凶兽巢穴,根本无法涉足。”梵若天王走到近前,活动了下颈项,眯眼看向高空娇艳,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打算。
崔远不敢放松警惕,知道对方虽然装成和尚,但心机深沉,相比之下甚至比闵生教里那位玉面天王还要恐怖,鬼知道现在这老狐狸心里在谋划什么。
“既然出不去,那不如大家合作下,说不定能找到出路。”崔远动起心思,知道现在自己也跑不了,干脆也泰然处之。
“怎么个合作法。”梵若天王笑里藏刀,来了兴趣,不由问道。
“大家交换下线索吧,说不定能有所发现呢。”崔远大概也能猜出对方的心思。梵若天王估计对走出这片死谷也没抱多大希望,若是今后要永远困在此地,那崔远的死活其实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但对方毕竟是入形强者,此地保护自己的元虚和鸿济两名天王都不在,在他眼中,入形期的自己就是可以随意捏死的蚂蚁,杀不杀崔远也全凭自己喜怒。
“有意思,不说圣主先说说你的线索。”梵若天王摸了摸下把,打量崔远,最后目光落在他抱着的谭淼淼身上。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片死谷中,可能并不止我们。”崔远注意到梵若天王的目光,淡淡说道,“我和这位玉袖宫的仙子就不是一道而来,只是恰好在山下见到,将之救下,所以说这山谷中困住的可能还有其他各别入形强者。”
“这点我知道。”梵若天王道。
“天王也曾见过其他人?”崔远早料到对方知道些隐情,有意套话。
“七日前在林中,被一群异毛的怪物袭击,我跌下山崖到此,就见到了余堂主。”梵若天王抬眼看了看崔远,目光中有那么几分嘲弄的味道。
“哦,是吗?她也被困在此地了。”崔远心中凛然,但脸上神情不变,“天王没和她同行?”
“我可不敢,余堂主是玉襄夫人手下的人,身边还有几个我惹不起的存在,见到跑还来不及。”梵若天王满含深意,“我说怎么玉面天王那家伙那么得宠,原来是夫人和九毒门私下有交集,还要通过余堂主来牵线搭桥,这事情,圣主可知?”
“天王看到余堂主和九毒门的人在一起?”崔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可不止在一起那么简单,呵,我看那几个九毒门的门主似乎还对余堂主敬畏有加,回去可得好好问问夫人,多久拉拢了那么多外派的幕僚。”梵若天王话里有话。
崔远自然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不过完全不放在心中,陷入纠结。
师姐怎么会和九毒门的人在一起,若非谭淼淼并非神智不清,真的是师姐重伤了苏沁。
思绪翻涌间,猛地想起伊人居那位瑾娘的人皮之术。
莫非是对方有意在假扮师姐?
可目的又是什么呢?
作为仇夷老人的弟子,加之有自己这么一个杀星师弟,余妙音在仙域里的风评本来就不好,对方这样假扮,栽赃嫁祸似乎也没多大意义。
“天王可曾到这山下看过?”
“不曾,山下莫非有线索?”他是从悬崖上跌落下来,寻找出路本能地选择落脚点找起,听到崔远提到山下,他像是想到了某种可能,这才有了几分兴致。
“若真如天王所言,找遍山上也没有出路,那我觉得有一处地方到很有可能是出口。”
“哦,何地?”
“山下平原以北有一万仞高峰,崖间无数悬洞葬,我受阻期间,所以没能上去,这般看来,那里极有可能就是死谷出口。”
“悬洞葬,竟有此事。”梵若天王嘲弄的眼神看来。
此时两人都是各怀心思,谁都对对方的话语抱着怀疑的心态。
“不知天王可曾听说过余丘氏?”感受对方的目光,崔远不以为意,继续道。
“古籍中似乎有看到过,连山氏统治瀚川以前的古老氏族,不过不知何故,最后一夜之间便走向覆亡。”
“那座万仞高峰之上的悬洞葬,若是没错,便是当年余丘氏族所有。”
梵若天王闻言,眼中隐隐露出狐疑之色,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对了,天王竟然见到了余堂主和九毒门的人,难道之后就没经历别的?”崔远回道最初话题。
“躲还来不及,若非我潜藏的好,可能今天圣主就见不到我了。”
“为什么这么说,闵生教可以有明令规定,禁止教派内斗,教众厮杀。”崔远也是用满怀深意的目光看了对方一眼。
“圣主可是误会我了。”梵若天王急声道,脸上表情真挚,叹了口气,“其实也还想将此事藏在心里的,现在看来不得不说了,毕竟圣主也不是外人。”
“哦?”崔远惊咦,看对方神态不对,留了心眼。
这时,梵若天王将头凑近了几分,几乎靠近了崔远耳边。
一瞬间,崔远整个人精神紧绷,用余光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随时做好撤身遁逃的准备。
“我看到余堂主杀了玉袖宫的苏仙子。”梵若天王压低声气,一字一顿道。
崔远闻言,心中蓦地一沉。
“圣主你应该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我教堂主杀了玉袖宫首徒,这是灭门之祸啊!”梵若天王轻笑着,探出手,轻轻在崔远肩上拍了拍。
崔远呼吸微微粗重。
若真如对方所言,那么很多事情都说的过去了。
如果是那位瑾娘假扮了余妙音,杀了苏沁,那其目的昭然若揭,想借玉袖宫之手灭掉闵生教。
梵若天王见面为什么不立即动手杀自己,也能解释。
明哲保身,若真如此,那在地级势力的震怒下,再回闵生教完全是自寻死路,抛去闵生教这一层枷锁,梵若天王和崔远几乎不存在私人恩怨,相反,杀了崔远,若闵生教被灭,无大长老庇护,那反倒给自己招来老妪的报复,得不偿失。
这般看来,再结合谭淼淼所言,苏沁可能真的遇难了。
至于要说是余妙音动的手,崔远决然不信,估计瑾娘假扮她的肯能最大。
“圣主,没有退路了,你怀里抱着这位,恐怕是留不得啊!”梵若天王嘴角擒起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意。
“如真如此,我到觉得留着,或许可以作为和玉袖宫谈判的筹码不是。”崔远也是轻笑道。
两人都像是老奸巨猾的狐狸,一番心里交锋。
就在这时,崔远目光下斜间,不经意看到怀里少女睫毛轻轻颤了颤。
这姑娘早就醒了!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知道对方估计要误会自己,但崔远也懒得解释,若苏沁真的被九毒门之人所杀,那以后闵生教自己也不用回去了,反正对那地方也没什么真切的归属感,自己有四颗毕方鸟蛋在手,等出了死谷完全可以寻一块隐匿的地方闭死关,三个月便能臻至入形,届时除非玉袖宫始祖亲自出手,其他人就算找上门崔远也将毫不惧怕。
“既然圣主心中早有考量,那就带路吧!”梵若天王指了指瀑布下的平原。
崔远了然,于是身法施展,向瀑布下落去。
脑中飞速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显然,自己绝不可能真的和此人合作,那无疑是与虎谋皮。
入形不同于感真,初境自己还能跨越一个大境界力战感真修士,可到了感真,想要跨越一个大境界击败入形,那全然是痴人说梦。
入形意味着凝气化形,意味着可以真气离体,相当于进入了练气的另一方天地,要是动起手,崔远可能在对方手上撑不过三招。
“古籍里记载的余丘氏墓葬莫非真在此地?”
梵若天王悬浮在高空,仰望着上方数之不尽的悬棺洞穴,脸色愕然,全然是无法置信之色。
攀附在一块石缝间,崔远望向幽黑的墓葬内,那种被人从内窥伺而来的颤栗感再次传遍全身。
有意识地将身形挪了挪,远离了洞穴几分。
“余丘氏,很古老的氏族啊,也不知留下了多少财宝。”梵若天王看着悬崖间的悬洞葬,眼中有贪婪之色闪现。
按照这些氏族的习惯,死后都会将毕生的财宝一并带入棺木中,此时在他眼中,这里无数墓葬都成了数之可见的财宝。
“竟然让我找到了!”他立时就想冲入一处墓穴中,但在临近时,身形却猛地僵住,将目光投向石岩上的崔远,冷笑道,“圣主此等美事竟愿告之与我,鄙人受之有愧,还是请圣主先请吧!”
下一刻,就看他手掌轻抬,金色真气立即宣泄而出,卷挟着崔远身体,向中间一处墓穴抛去,无巧不巧的,就是上次崔远在洞中见到刻字石桌的一处墓葬。
“天王信不过我?”落到洞口,看着里面茫茫黑暗,崔远咬了咬牙,高声道。
“怎么会,悬洞葬里的死者棺木,其内尽是其身前所有财宝,此等好事,当然要请圣主为先!”梵若天王大笑道。
崔远不再开口,心中只将对方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真特么老狐狸!
崔远只得在掌心凝起火焰,朝墓走去。
“滴答、滴答”
熟悉的声音从内响起,崔远一阵后脊发寒。
不光是他,就连背上的少女也在瑟瑟发抖。
“别装了,知道你醒着的。”崔远低声开口。
墓穴中静的出奇,声音很容易传开。
谭淼淼的身躯动了动,睁开了紧闭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