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田嫣就恋恋不舍的被另两个女童从后院推出来了,然后又小跑着扑到田信怀里。
“变胖了,阿妹重了二十斤呀。”
单臂抱着恢复健康的小妹来到演武场内的凉亭下,田信笑问:“看来你和他们玩的很好,想不想阿爷?”
“想大兄,不想阿爷。”
田嫣坐在田信腿上,伸手接住田信递来的竹筒,左手抱竹筒在怀里,右手接住田信递给她的木勺挖一勺红糖浆吃一口,又挖满满一勺塞给田信说:“伯父也来过,送来两套冬衣,还有一双兔绒皮履,穿着暖和。”
她自然不想田维,饥饿时,仅有的食物都是给孙子的,几个孙女只能挨饿。
田信含着红糖浆,说:“你想阿爷、虎头的话,过几日就带你去看看。”
“大兄想去看阿爷,那你得背我去。”
“好。”
田信刚应下,就听她说:“大兄能不能带三姐、四姐、五姐她们去?她们都说要嫁给大兄…”
说着还抬手把头上的发钗抽出七八根,田信才注意到小妹挽成的团子头发里插着许多小发钗,不是金的就是银的。
田嫣指着手里小发钗一一指明赠送的小姑娘姓名,还说着对她好不好,对方长得好不好看。
估计很多都是父母授意送给小妹的,来关羽府邸玩耍的孩童多是前线军吏的子弟,又或者是抚养的袍泽旧部遗孤。
田信询问她日常点滴,听还能跟着一起听关夫人讲学,也就放心了。
这时候关家后院,关夫人与儿媳正商议一事,有些犯难。
儿媳赵氏抱着厚厚一叠锦绣冬衣:“母亲,此夫君信中交待,再三说田孝先廉勇,在军中不蓄钱货,让妾取去岁冬衣相赠。”
关夫人拿着关平的家书翻阅,内容无非是嘱咐赵氏孝敬母亲多操持家务,多出来一事就是给田信送冬衣的。
关姬、关兴两个正在后堂面壁跪立,昨天益州使者抵达,从今早开始就往关羽府邸搬运各项丰厚赏赐,金银钱是没多少,可架不住蜀地特产多。关姬、关兴带着伙伴帮忙搬运,搬呢搬呢就把十匹蜀锦搬到演武场了。
“既然为难就先放着,稍后老身前去见见田孝先。君侯、定国既引孝先为臂膀,实不该当做外人。”
关夫人定下基调,先吃饭,吃饭时看田信是怎样的人,合适的话就送衣服。
不多时田信就受邀用餐,席间遇到黄权。
算是私宴,黄权主动将几案搬到田信面前,与田信并案用餐,田嫣就跑到屏风后与关姬用餐。
黄权看一眼大厅门两侧侍立的随行武士,说:“此间无外人,孝先可说说襄樊内情。”
一旁吃鱼的关兴耳朵竖起,就听田信说:“今襄樊形势,我军已立于不败之地。樊城外垒有土山,攻拔樊城易如反掌。君侯悬而不拔,意在调动曹军。”
田信拿起碟里的橘子,剥皮:“如今已是九月,邺城魏讽举事遭擒,受牵连诛杀者千余家,已失中原、河北内应。擒斩曹仁虽能震慑敌众,可我军已无进军中原之契机。不如以曹仁为诱饵,引曹军舍命来援,再重创其生力军。如此,明年夏收前,汉水北岸之曹军,自不敢轻举妄动。”
黄权轻呼一口气:“某也是如此做想,听孝先明言,这才心中踏实许多。”
他眨眨眼睛,面有微笑:“孝先可知王上已遣左将军马孟起即将率部抵达江陵?”
田信眼睛一亮直问:“左将军麾下多少兵马?”
目前四方将军里,前将军关羽假节钺,左将军马超假节、右将军张飞假节,后将军黄忠无节。
汉中有镇北将军魏延,巴郡有张飞,黄忠随刘备中军移动,反倒是马超无处安置显得尴尬。
“左将军麾下有部曲五千余人,此番入荆,应率三千骑。”
黄权朝西边益州方向拱拱手:“王上欲使左将军为主,孝先为副将,明年出武关道进伐关中。”
田信在厅堂内扭头看北边,又转眼去看东边:“左将军移镇江陵,可有通告吴侯?今我势强,吴军势弱,彼有背盟攻夺三郡之恶迹,就怕吴人做贼心虚,反倒与曹贼合纵攻我荆州。”
益州对马超来说就是监牢,这回带着三千骑兵来荆州,如猛虎出牢,亲射虎的孙权还怎么敢睡觉?
田信所问,黄权微笑反问:“孝先可知是何人定策,使左将军移镇荆州?”
马超就是一头猛虎,孤身来荆州,孙权那里都会发表抗议、谴责。
诸葛亮是主张联吴伐魏的,这是田信很清楚的事情。
可另一个能为刘备规划天下的法正是关中人,难道法正能放着打回关中、载誉回乡的荣耀不顾,却组织一场伐吴战役?
收复关陇,法正身后会有很多关陇籍贯的新附文武做班底,足以跟诸葛亮身后的荆州人掰手腕。
所以,法正没道理在这个时候组织伐吴战役,难道马超来荆州仅仅只是为了威慑、警告孙权,让他这段时间老实点?
见田信思衡无什么头绪,黄权就说:“是尚书令法孝直所定之策,此策意在借左将军威风收纳关陇降军,陇西之军归左将军节制,关中降军归孝先节制。亦有虎视下游,使吴侯忌惮之意。”
襄阳,田信此刻想到了襄阳。
拿下坚城襄阳,才是刘备敢放出马超这头猛虎的底气所在。
襄阳如果没攻下,刘备想把马超放到荆州,也会担心刺激孙权,引发不可预料的风险。
现在襄阳在手,已经不在乎你孙权怎么想,别说马超,甚至还敢把黄忠也摆到荆州来。管你孙权怎么想,大不了打一架。
湘水之盟被关羽引为耻辱,刘备又怎会忘记?
恍然大悟,法正谋略的目标是明年攻伐关陇,这是真的;但暂停一年北伐,把孙权打一顿给刘备出口气,也可能是真的。
襄阳,这就是襄阳的重要性。
田信端起茶小饮一口:“先生觉得吴侯可是软弱、忍辱之人?”
黄权也端起茶碗,垂眉看碗中茶叶:“这就是黄某毛遂自荐,来荆州的缘由所在。”
关兴在旁边听不明白,屏风后关夫人、赵氏、关姬俱是面色严肃。
田信与黄权相视一笑,田信大感轻松如释重负,两肩一松:“今有先生来荆,荆州固若金汤。我今所虑者降军也,江陵周边柴木缺乏,我有意上报君侯,请调降军至糜城安置。先生,左将军至荆州,会驻屯何处?”
“糜府君久镇江陵不宜更替,荆城又是关君侯驻屯地,不若驻屯临沮,此左将军驻屯旧地,有漳水、沮水,利于军屯、放牧。”
黄权也是暗暗松一口气,半日相处下来,田信这样的斗将还是很好相处的。
如何调解田信与马超之间的矛盾,才是他今后的主要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