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经纬进入房产销售行业十几年。
经他手买卖的房产少说也有几十套了。
随便一套房子交易的过程当中都伴随着买卖双方讨价还价的戏码。
但像吴骏这样砍价这么狠,还砍成了的,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今天跟在吴骏身边算是开了眼了。
李经纬也看出来了,吴骏和姓罗的女人好像有什么不对付,这是故意砍价恶心她呢。
吴骏在李经纬手里买了好几套房,租了不下十个大型仓库,那次都很痛快,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胡乱砍价。
本来以为今天这场交易要泡汤了,没想到峰回路转般最后又谈成了。
李经纬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般,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最后终于是落回了肚子里。
在砍价这方面,他一份力气都没出,也不好意思跟吴骏要提成了。
但中介费这项肯定是少不了自己的。
买房过程中最磨叽,最是你来我往的砍价过程,在短短几分钟内谈完了。
剩下就是签合同,办手续,走流程了。
“小李,剩下的手续之类的你全权帮我代办吧,之前答应你的提成还给你,换个名头当做是辛苦费了。”吴骏对李经纬这个老熟人一向很大方。
哪怕他在砍价这件事上没有帮到自己任何忙,还是换着花样把当初许诺他的好处给他了。
李经纬在一旁慌忙答应道:“可以可以,我办事吴总您放心,绝对给你办理的妥妥的。”
“你办事我放心。”吴骏撇眼看了旁边一脸猪肝色的罗振敏一眼,说道,“你带罗大妈去中天大厦我们公司那边拿支票签合同吧,一会儿我给那边啊打电话通知一声。”
“好的吴总,明白了。”李经纬听到吴骏的话后,差点儿没笑喷。
吴总也太坏了,之前自己喊罗女士大姐都被怼得不要不要的,吴总故意喊人家大妈。
“呵,呵呵…”罗振敏也知道吴骏是故意的,她敢毫无理由地和李经纬发火,却不敢拿吴骏怎么样。
吴骏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抬眼看向一旁尴尬站着的罗振敏,问道:“罗大妈,您自己下去还是我送您下去?”
“我,不劳吴总大驾了,我自己下去吧。”罗振敏胸口起伏几下,最后又把怒火咽回肚子里了。
吴骏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是要送客了。
明明房子还没过户呢,自己也没看到钱呢,姓吴的已经把自己当成房子的主人了。
还要不要一点儿B脸啊!太可恨了!
罗振敏气的牙痒痒,有火也不敢撒。
李经纬知道自己也该走了,问道:“吴总,那我带罗女士去您公司那边了。”
“麻烦你了小李,记得晚上叫上你那哥们儿过去石门客栈那边儿多吃点儿,道时候我再送你两瓶好酒,吃好喝好。”吴骏起身相送,对待李经纬的态度和罗振敏的太多天上差到地上。
李经纬一脸受宠若惊道:“谢谢吴总,谢谢吴总了,太让您破费了。”
吴骏淡淡道:“不用客气,你应得的。”
吴骏不是那种又想马儿跑又不给吃草的抠门主儿。
和李经纬认识到现在有一年多了,两人之间做了不少交易,请对方在石门客栈吃顿饭,这点儿钱吴骏还是舍得的。
李经纬和罗振敏和吴骏打过招呼后一起出门乘坐电梯下楼。
电梯里,罗振敏郁闷难消,胸口一阵激烈起伏。
罗大妈?
自己今年才四十多岁还不到五十岁,竟然被姓吴的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叫大妈!
真是岂有此理!
女人,尤其是注重保养的女人,最讨厌别人喊她老。
就算喊小姐或者美女显得虚伪,也比被人喊大妈强。
吴骏是第一个喊罗振敏大妈的勇士。
罗振敏在吴骏面前的时候,有气也只能往肚里咽,不敢有任何外在表现。
直到这会儿离开吴骏视线了,身边只有一个她眼中的“出气筒”房产销售经理了,她才敢表现出来。
李经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罗振敏贴上了“出气筒”的标签。
他只是在一旁安静站着,眼观鼻鼻观心,没再自找没趣地去和罗振敏搭话。
之前他主动搭话被怼的经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回他学聪明了。
罗振敏哼地一声,用鼻孔哼出一股气,眼睛一瞪看向李经纬。
李经纬浑身一震,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
“你这个卖房的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还要我主动找你说话才说吗!你算什么东西啊!”罗振敏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把在吴骏哪儿受的气,全部撒到李经纬身上了。
“呃,对不起,罗女士…”李经纬一脸生无可恋,自己招谁惹谁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自己!
自己主动打招呼被怼,不说话也被怼,做个普通人好难啊,自己怎么做才是对的啊!
金钱就像熨斗,可以烫平生活的褶皱。
吴骏现在对这句话的理解更为透彻了。
今天他驾车离开碧水园的时候,刚刚想到帮侯婷解决房子的问题。
从想到房子的问题,到解决房子的问题,用时还不到两个小时,问题已经解决了。
生活中这一点点小小的“褶皱”被300万的大熨斗熨平了。
如果放在一年多之前,自己绑定资源大亨之前,这种事情吴骏想都不敢想。
别说两个小时了,就算给他两年,二十年的时间,他也不敢奢望能在石门市区有一套完全属于自己房子。
现在,自己只是念头一动,就给别人买了一套房。
以前在自己看来“高不可攀”的房子,现在可以说是予取予求。
买个十套八套的都没什么感觉了。
从香榭丽都小区离开后,吴骏直接驾车去往市一院。
自从上次给老罗安排了单间病房后,他不是忙这就是忙那,从那次之后还没去露过面呢。
老妈近来倒是经常去一院那边陪着许秀兰阿姨。
一来一去的,老姐俩之间的感情更加深厚了。
下午二点多。
吴骏把车停在了市一院住院部楼下。
推门下车后吴骏愣住了。
老罗住那间病房来着?
就好像日常生活中突然怎么也想不起一件事一样,吴骏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
一根烟抽完了都没想起来老罗住那间病房。
倒不是因为他和老罗的关系浅,对老罗的病情不上心。
吴骏关于一些日常生活中琐事的记忆一直很差。
算了,还是打电话问一下吧,被老妈数落几句就数落几句吧,身上又不会少块肉。
吴骏刚从兜里掏出电话准备给老妈打电话,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吴总?真是您啊!”
吴骏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一辆刚刚停在自己对面的黑色奔驰旁边站着一位陌生的中老年男人。
男人看上去五十来岁,身材中等,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亚麻色的休闲西装。
吴骏看着男人愣了两秒钟,没认出对方来:“你是…”
“吴总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男人依然面带微笑,按了一下手里的车钥匙,把车锁上,抬腿迈向吴骏,“是我老高啊。”
男人指着住院部大楼,再次提醒吴骏道:“我在这家医院上班,边学道是我家侄子。”
“哦,我想起来了!”吴骏一拍脑袋,主动向男人伸手道,“抱歉高院长,您穿医师服和穿西装时的差距太大了,没认出您来。”
吴骏心里对自己的记忆力一阵无语。
忘了老罗住那间病房就算了,竟然把给老罗安排病房的高院长都给忘了。
经过对方一提醒,他猛地想起来了。
边学道他姨夫高树丰,高副院长。
边学道这位姨夫也是谦虚的有点儿过头了。
吴骏知道,他可不单单只是在这家医院上班。
这位高院长是这家医院除了院长外最有权势的一位副院长。
高树丰呵呵笑道:“没关系,没关系,主要还是咱们见面见的少,以后在一起多吃几顿饭就认熟了。”
“是,是,是,以后该多坐坐。”吴骏顺着高树丰的话,客气一句。
两人都知道以后多坐坐是不可能的,两人的关系还没到那么亲密的地步。
彼此之间不过是相互客套而已,但谁也不戳破。
成年人的社交,绝大部分是虚伪和客套组成的。
简单闲聊几句后,高树丰主动邀请吴骏道:“吴总是来看罗先生吧?我跟您一起上去?”
“那就麻烦高院长了。”吴骏正愁不知道老罗病房呢,高树丰给他递梯子了,他赶紧顺着梯子下。
高树丰摆摆手说:“不麻烦不麻烦,吴总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您的朋友在我们医院住院治疗,我帮着您多照看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高院长请。”吴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高树丰在前面带路。
高树丰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吴总请。”
两人客套一下,高树丰在前带着吴骏进到侧厅一部医护人员专用电梯。
验证过指纹后,两人进到电梯内,高树丰按了9楼的按钮。
看着电梯面板上亮白色的那个“9”,吴骏终于是想起来老罗住908病房了。
电梯中间没有任何停顿,直接来到9楼。
电梯厢门打开,吴骏和高树丰前后脚走出电梯。
来到908病房外面,吴骏伸手按响了门铃。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响了三声后,房门咔地一声从里面打开,马冬梅出现在房内。
“你小子还知道了来看看你罗叔啊!”马冬梅白了儿子一眼,怪他这段时间来的少了。
“当然知道了,这不是来了吗。”吴骏笑笑,他现在已经基本上免疫老妈的白眼攻击了。
“咦,这位是…”马冬梅教训完儿子,这才看到儿子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马女士您好,我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高树丰。”高树丰一脸热情地上前和马冬梅打招呼。
“原来是高院长啊,您好,您好,听说老罗的病房就是您给安排的,太谢谢您了。”马冬梅向高树丰真诚道谢。
老罗住院期间发生的一些事情,许秀兰都和她聊过。
高树丰笑呵呵道:“马女士客气了,谁让咱们两家是亲戚呢,您家的朋友住院了,我正好又在这家医院上班,我不照顾咱家的朋友照顾谁啊。”
高树丰一番话说得的很是漂亮,吴骏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就感觉这位是话术高手,今天再次感受到了。
吴骏都有些怀疑,姐夫边学道小时候是不是跟在这位身边长大了,两人在言谈上的功夫几乎不相上下。
说话办事,都是八面玲珑,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马冬梅不知道高树丰和边学道的关系,被他一口一个亲戚,一个一个咱家,说的一脸懵圈,朝吴骏投去求助的目光。
吴骏在一旁解释一句说:“妈,高院长是老边的亲姨夫,很早之前对我姐和老边都很照顾。”
“哦,原来是这样啊!”马冬梅一脸恍然大悟,“那还真是一家人,高院长您快请进,咱有话屋里说,别在外面站着了。”
“认亲仪式”结束后,马冬梅把吴骏和高树丰请到病房内。
进门后,吴骏看到屋里只有病床上的老罗,许秀兰没在。
“许姨没在吗?”吴骏一脸纳闷地问老妈。
马冬梅说:“你许姨下楼买饭去了,我说我去呢,她说什么也不让,非得自己去。”
“这都几点了,您和许姨还没吃饭呢?”吴骏抬手看了一眼手腕的手表,这会儿已经下午两点多,快三点了。
“我俩一天也没啥事儿,吃饭不看点儿,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吃。”马冬梅解释一句后,搬了张椅子招呼高树丰坐下,“高院长您快请坐。”
“谢谢,谢谢,不劳烦您,我自己来就可以。”高树丰一脸受宠若惊地从马冬梅手里接过椅子。
吴骏没敢劳驾老妈动手,很自觉地自己扯了张椅子坐下。
“高院长,老罗这病和刚住院那会儿有没有什么变化?”吴骏坐下后向高树丰询问老罗的病情。
高树丰撇眼看了一眼病床上躺着的老罗,皱眉沉思道:“您朋友这病,是我从医这么多年遇到的最为罕见的一例,很难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