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孝琬的“案子”,“三司会审”的速度很快,只两三天,就已经结案,大大出乎邺城权贵们的预料。
要知道,他们原以为高伯逸会把高澄一脉批倒批臭,时间拖得越长越好,没想到板子高高举起,最后却轻轻放下了。
审判的结果,在大部分人预料之中。高孝琬谋刺高洋,罪大恶极;盗窃虎符,罪不可赦;剥夺了身上所有的光环,并被逐出皇族,贬为庶民。
鉴于他已经“畏罪自尽”,所以也不追究高澄一脉其他人的责任,官方结论:这件事就是高孝琬全程一个人参与的“偶然事件”,高澄一脉并未参与谋反,也不知情。
至于这件事是不是真的,高孝琬是不是被冤枉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当事人已经死亡,这件事也不涉及到其他人,那就这样了呗!
如果高孝琬的哥哥弟弟们,或者他们背后的某些人不甘心要跳出来,那正好中了人家的套路!
不跳,就当无事发生,跳出来,你还可能会被人污蔑是高孝琬的同党,至少也是知情人,后果是极为严重的!
高孝琬的案子,从开始到结束,一切都是波澜不惊,似乎没有出现任何波折,更是连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牵连。
然而在有心人眼里,高伯逸阴毒的手腕,让人背脊发凉,后怕不已。
邺城内众多大佬此事之后深感人心之可怕,权力场弱肉强食毫无底线!不由得对高伯逸这个人有了几分敬畏和忌惮。
高孝琬一案可怕在哪里呢?它可怕在高氏皇族,从来都是鼻孔朝天,不跟你讲道理的存在。如今却被堂而皇之的用律法来定罪,这如同是虎口夺食,剥夺了他们的特权!
而制定律法的人是谁?是皇帝本人么?
或许皇帝本人有最终修改权,但真正制定律法的人其实并不是他,而是文官集团。
文官集团的背后,是站着世家和门阀!
正因为有他们撑着,所以高伯逸敢搞事,他甚至敢肆无忌惮把元仲华当情妇玩弄,而不用担心会被报复!
更令人佩服的是,在审理高孝琬谋刺高洋这件事情上,居然没人愿意跳出来反对!
无知的人什么也没看出来,而在明眼人的眼中,这是高氏皇权旁落的重大警示!
兵不血刃就将高氏皇族的神圣外衣丢在地上践踏,高伯逸向众人展示了权臣是如何在规则内使用权力,合理合法的打击对手的。
站住所有的道理,把持住所有的人脉,准备好所有的一切,将对手放到餐桌上,大家一起分享盛宴!
但高伯逸也有他自己的问题,那就是将来如果世家尾大不掉了,应该怎么收拾局面?
这个问题他现在还不能回答,只能等到以后,或者他这一代不能回答,让他儿子高承明来回答。
一队周军的辅兵,押送着粮草,队伍长长的看不到尽头,摆出一字长蛇阵,根本没有任何防御。
他们沿着疏勒河(清代雍正年间被改名为党河直至今日)向西行进,经过千佛洞(北魏时期开凿的)之后,一路向北,就是玉门关,也就是窦毅他们驻扎的地方。
沿着河走都不是大事,唯独向北拐过去以后,容易被伏击。这也是韩雄一直不同意宇文宪第一波上来就把大批粮食送出去的最主要原因。
太危险了,完全是在赌命。
宇文宪的做法,和跟傻子玩剪刀石头布一样。
聪明人跟普通人玩,往往算得到对方想什么。
聪明人跟聪明人玩,虚虚实实的出拳,互坑。
聪明人跟傻子玩,你猜不透对方想什么,傻子也许会跟你猜的反着来!
现在宇文宪就在赌突厥人的统帅是普通人,而非聪明人或者傻子。
聪明人能猜透自己想什么,傻子则是上来一波直接就扑了,这两样都会把自己搞死!唯独普通人会放过第一波,观察规律以后,再到后面用完善的准备伏击运粮的队伍。
“齐王,真的不要紧么?”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自从上次从南阳回来以后,韩雄好像把胆子也留在韩擒虎那里了。不过走到千佛洞这里,似乎并未看到突厥人游骑。
“突厥人为什么没有占据敦煌,韩将军知道么?”
宇文宪问了一个跟行军毫无关系的问题。
“末将不知道。”
“突厥人是铁奴出身,当初帮柔然打铁的。打铁就需要铁料,需要木炭(或者煤)等物。这些东西,不可能全部产自草原,很多都是来自西域和中原。
如果入侵到敦煌,那么西域的商旅必然断绝,中原的东西也过不来了。他们不会做这样因小失大的事情。”
其实还有个原因没说,那就是突厥人攻下敦煌不难,但是驻守则是难于登天!宇文宪这番话如果说给高伯逸听,对方肯定恍然大悟,可惜韩雄还差点意思,宇文宪这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宇文宪只是想告诉韩雄,因为突厥人需要西域和中原的贸易,所以他们出手,必定会非常谨慎,把影响控制到最小,以打压北周的气势为主。
这样看来,对方又怎么可能一发现北周的运粮队伍,就把主力全部压上呢?他们这样做需要付出的机会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话音刚落,向北的路口出现了突厥人的游骑,或者说不知道是什么人的游骑,最大的可能是突厥人的!零零散散,只有几匹马。
韩雄面色微变,压低声音问道:“要不要结阵防守?”
“人跑得过马么?”
宇文宪反问道。
韩雄无话可说,只想给对方一巴掌,然后用尿把他滋醒。
“大军越是放松,突厥人越是以为有诈。虚则实之,我们就是要把自己当成是诱敌的队伍!按目前的速度行军,违令者斩!”
周军的辎重队伍像是没看到前方来来回回的游骑一般,按照既定速度前进。
韩雄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却见宇文宪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军令传达下去之后,大军脱离了疏勒河的范围,向北而去。这一段没有水源,若是被困此地,只怕三天都支持不下去,哪怕有百万大军都是白给的!
看到韩雄还有些担忧,宇文宪胸有成竹说道:“只要木杆可汗不是蠢笨如猪之辈,此番定然不会伏击我们。”
韩雄总觉得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又不太说得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