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这座城市表面上依然像秋季的奔流河一样安然平静,但谁都知道这几天,整个晶水堡中到处都暗流涌动。
御前首相夏佐·克莱斯特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窗户上挂着一只银丝鸟笼,里面则关着夏佐最喜爱的一只金刚鹦鹉,如果在以前,这只鹦鹉一般会在早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或许是被夏佐阴沉的情绪感染,这几天,它一直匍匐在笼中,既不叫,也不跳。
自从前天御前会议没有结果的结束后,夏佐就一直坐在这张桌子前,安静的思索,国王陛下失踪的消息已经被传到了王国各地,夏佐现在已经能够想象到那些领主们复杂的表情,但最令夏佐感到头疼的依然还是三位王子殿下。
昨天下午,大王子克拉伦斯忽然离开了王都,返回了自己的领地,距离王都仅仅不到四百里的角泽要塞,而就在大王子离开王都的消息传递到夏佐手里的下一刻,来自角泽要塞的眼线也传来了消息——大王子发布领主召集令,要求整个角泽要塞领下的所有凯里家族军队在要塞南面集合。
但这仅仅是开始,昨天晚上,三王子也深夜离开了王都,他的做法和大王子一模一样,也是返回自己的领地,召集军队。
“两个蠢货,”夏佐骂了一句,他眼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堆被拆开的密信,这位御前首相的房间就像是一张蜘蛛网的中心,王国的每一处波动都会精确地传递到这里。
现在,两个王子就像是猛兽一样扑了过来,而王都,听从御前会议的只有几千禁卫军而已,这些终日里生活在王都,穿着精美铠甲,享尊处优的禁卫军,无论是数量还是战斗力根本不是河谷湾那些常年生活在河边的凯里家族士兵的对手。
王都需要一支能够抗衡两位王子的军队,夏佐这样想着,窗户外,深秋带来的腐烂气息弥漫在奔流河上,他抬起头,看向了银丝鸟笼中的金刚鹦鹉。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似乎是听到了夏佐的话,匍匐的鹦鹉站了起来,冲着夏佐兴奋地叫了起来:“沙子,沙子,沙子…”
比起其他的鹦鹉,这只鹦鹉与众不同,它最喜欢的东西不是食物,而是沙子,夏佐看着兴奋的鹦鹉,耳朵里,那一声声沙子逐渐连贯在一起,变成了沙沙杀杀杀…
“我明白了,”夏佐在自己额头上深深按了一下,做出了决断,他从桌子上拿过一张信纸,写了起来:
致尊敬的弥辛克·塞西尔公爵我的朋友,多年未见,不知近况如何?还记得二十多年前,一同在林中狩猎的时光吗?那时候,你我都说,王国的命运将由我们这些人来掌握,但我现在有些后悔了,如果能够再选择一次,我不会返回王都,而是选择回到峡谷,做一个普通人。
你曾告诉我,王都不适合我这样的人,你说错了,但也说对了,我的确不适合王都,这二十多年来,每一天,我都在无数阴谋中睡去,二十多年来,我躲过了无数次暗杀,但同样,我也将整个摇摇欲坠的国家撑住了二十年,这个地方需要我,但我却讨厌这个地方。
弥辛克,我的好友,如你所见,王国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我不想隐瞒你,陛下的确失踪了,但我不能任由三位王子殿下为了王座,一意乱来,使得整个河谷湾陷入战乱之中,在我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河谷湾的士兵已经在集合了。
弥辛克,我们都出生在陡峭的峡谷中,我们都是丘陵之子,我们都是在公羊之神的身躯下长大的,现在,王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就如你说的,这个国家的命运将由我们这些人来掌握,我希望我们继续这个诺言,现在,王都需要峡谷的勇士和骑兵,需要公羊的双角撑住这个国家。
你的挚友,夏佐·克莱斯特夏佐放下笔,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放入信封中,再用蜡封住,直到确定没有地方被疏漏后,才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很快,一名卫兵走了进来。
“将这封信,送到东部的塞西尔公爵手中,不要用信鸦,用我的秘密信使,记住,要快,还有,必须亲自交到公爵手中,不可以由他人传递。”
“是,首相大人,”卫兵点点头,接过了夏佐手中的信封,快步离开了房间。
卫兵离去后,房间里重新剩下夏佐一个人,他靠在了椅子上,微微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就缓缓睡了过去。
银丝鸟笼里,金刚鹦鹉重新匍匐下身子,一切都安静地像阴云密布的夏日午后。
………
晶水堡西面,靠近边缘的城墙上,二王子切斯特·凯里正将长长的鱼钩抛入城外的奔流河中,为了能够将鱼钩从城墙上伸到几丈深的河底,这支特制的鱼竿花费了不少金币。
“殿下,刚刚传来的消息,角泽要塞和河谷湾东部的军队已经开始集合了,我们不做些什么吗?”
切斯特身后,一名高个子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他是二王子手下的第一幕僚,也是其领地水折城的首席学士。
“我们不是已经在行动了吗?”二王子扭过身子,对着康奈学士笑了笑。
“难道是我没有接受到行动的指令吗?”康奈有些惊愕。
“学士先生,你当然接收到了行动的指令,因为没有行动就是我的行动,”二王子小心翼翼的握着鱼竿,仔细感应着是否有鱼儿上钩。
“难道殿下是想…等?”
“不错,我的那位大哥,还有那位三弟,集合了军队,还能做什么,只能以御前会议谋害我父王的名义进攻王都,但是御前会议那帮老狐狸,特别是夏佐·克莱斯特,他们难道就会乖乖任由王都被围攻吗?要知道,除了我们,所有的平民和军队都不知道国王陛下失踪的事实,一旦王都守住了,那我大哥和三弟会落到什么下场呢?谋反还是叛国?”
切斯特笑了笑,继续道:“所以,我们只需要等就好了,如果王都守住,那我就是唯一的继承人,如果没有守住,那更好,一番大战之后,谁还能挡住我们水折城的勇士?”
噗通~~
切斯特忽然挥动鱼竿,一条黑色的鳟鱼被拽出了水面,它光滑的鳞片在阳光下显出金属的光泽,不断扭动的身躯就像围着王都的奔流河一样,有一种独特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