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明的灵魂世界好像不包括校门外面的部分,或者说没有到开放的时候?他也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到了放学关校门的点,他就出去了,而且几乎是最后一个离开学校的人,除了教子以外。
然后天气晦明变换,光暗流转。很快地就又到了上学的点。
白夜明打算先去早点摊吃碗馄饨,来屉包子,整个豆腐脑就油条。然后再去上课。反正对于他的任课老师来说,也早就习惯了他的这种行径。真有谁觉得被冒犯了,班主任老师也自会来校门口早点摊寻他。
白夜明发现虽然课程的进度在往前走,第一节不再是英语课,班主任老师也讲完了欧姆定律的各种定义。但是这个世界上的时间概念并没有明显的推进,白夜明没有发现任何可以代表现在几月几号的信息。只是从气候上来看,应该是初秋。
他猜测,可能要触发一些什么,这个世界的剧情才会继续推进。不过白夜明也没有着急,他也没什么特别想推进的。随遇而安,好好地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活着,就已经很美好了。
中午吃了饭,白夜明来到了阅览室,发现教子还在那里和那本字典较劲。
“看得怎么样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匪夷所思的语言。跟古代语有些相仿,但是又完全不同。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为什么,为什么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灵魂世界会这么的离奇。”
“2333333,那能怪谁呢?你不是想要了解我么?这就是了解我的最好的方式。我把我这个世界最重要的文字资料摆在你面前了。这放水放的够明显的了吧。”
“可恶。”
“如果你受不了,就放弃吧。省的在这里折损太多的灵魂能量。万一你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胜任这个挑战呢?”
“那是不可能的。”
教子现在有些骑虎难下,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放不放弃这个挑战,都很被动。
首先,这个挑战评估起来确实很难,即便他完全理解这种文字,但是通读整个阅览室里的期刊杂志,来找到让白夜明感动的那篇文章,是一件耗日持久的工作。算起来有些过于得不偿失。自己如果现在就认输,输得还少一些。
但是教子也知道,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要做的。学习语言也好,了解这个奇妙设定的世界也罢。估计也都是完成其他的挑战所必须的。自己在这里放弃了,在别的地方,就一定能成功么?
盘桓再三,教子干脆就不理睬白夜明了,任他说什么也都无动于衷,抱着一本字典在那里看。他还有个优势,那就是他学起来这门语言虽然未必很快,但却是很稳。
所有他见过的,理解了意思的字,都被深深烙印在了脑海里。只要能把这本字典搞清楚,就相当于死记硬背了整个语言。
而且在白夜明走后,他也会去询问那个值班的中年妇女,在她怀疑审视的目光下,手足无措地比划一些牙牙学语之时才有的奇怪问题。
最后那管理员估计是把他当成了南朝鲜裔或者日本裔的交换生。放下在打的毛衣,耐心地给他解释了起来。
回到教室里面的白夜明发现大家都趴在课桌上午休,于是他便也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只是从王八笔袋里拿出了那枚橡皮。在手上翻来覆去的摩挲。
他曾经很喜欢这个女生。因为他在初中的时候曾经历过一段叛逆却又昏暗的时光。在这段时光中,他认为是这个女生的出现,才化解掉他的那种苦闷。
两个人经历了一段可能很难称得上愉快的中考。女生因为一分之差,没有考上初中的高中部。而白夜明因为不能抗拒父母的意志,所以填写了一份规规矩矩的志愿单。尽管他在考试中掐算着分数,把不确定的题都空着不写,成功地把分数控制在了高中部,但还是无济于事。
升学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随着高中三年愈发苦闷的生活,白夜明把懵懂的那种憧憬,在自己的心底里无限的生芽发酵。甚至有段时间,这种奇怪的感情,占据了白夜明心中很大很大一部分比重。
等白夜明意识到问题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的只是一个影子,一个被自己在无数的惆怅与回望中一刀一刀雕塑出来的影子。这影子并不真实,“她”并也不是那个人。
可是白夜明就是不知道怎么摆脱她,摆脱这段过往。
直到在更为久远的未来,白夜明终于发现那个女生和自己心里的影子相差的太多太多,多到凭借自己的理智再也无法忽视两者之间的差异,他才仿若如梦方醒一般。
而现在这一切的开端,就攥在白夜明的手中。
他知道,他有无数的选择。
他曾经,并没有及时地跟女生表明过心迹,但他可以现在说。
他也可以帮助女生,让两人一起考上都憧憬过的高中部。
这些对白夜明来说,都是儿女情长时带来的遗憾,无法消融,最终被塑立在了这里。
所以这个灵魂世界的挑战,还要对我自己进行质问么?
其实很让人心动。
白夜明想起来了晏几道的一首《少年游》
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
浅情终似,行云无定,犹到梦魂中。
可怜人意,薄于云水,佳会更难重。
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今番同。
当他再一次回到这样午间静谧的教室里,当他又再一次攥住了那曾经奋不顾身的湍流。
他真的好想选择流淌在少年热血中的那义无反顾。
选择在那少年的睡梦中曾经出现的那洒满金黄色的璀璨场景。
他扬起了头,想要止住不知道是否已经流出来的泪水。
鼻翼在不停地翕动,最终他下定了决心。
他左手拿起橡皮,右手拿起刻刀,将橡皮切薄了一层,将那个字整个切了下来。
把切下来的字放在自己的手心,合上手掌再张开后,它已经消失不见。
窗外忽然狂风大作,云朵在飞速的流窜,让人目不暇接。水池旁的树木开始发黄,飘落。述责在水池里打着漩,飞速沉落。
诸般变化都停止之后,窗外只余光秃秃的棕枝直指天空。
季节从初秋变为了初冬,白夜明明白可能第一个故事就这样触发完了。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这片空间想要的预想答案。他同样也已经忘记了,在自己年少的时候,心里真正渴求的是什么?
他做出的只是他现在会做出的选择。
细想从来,断肠多处,不与今番同。
他放下了,虽然他明白,只有举起过,才能有所谓的放下。
但倘若一开始便不举起,便不会有完全不同的风物么?
总是想着,如果我怎么怎么样了,便如何。总是想着,如果我怎么怎么做了,会不会不同。
那为什么不干脆想,如果我一开始,就什么都不做呢。
过去的白夜明是过去的白夜明、少时的白夜明是少时的白夜明。
他们不能理解现在的我,我为什么要去迁就过去的“他”呢?
更何况。
白夜明心想。
我已经有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