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似暗未暗,将明未明。
鸡还在鸣,犬还在吠。
厅堂里,雷滚大喝一声,脚下已大步流星的迎上了那条幽灵般的白影,他手中抓着一条精铁长链,长链两端是两颗一大一小满是凸起棱角的圆锤。
还未赶到对方近前,只在三两丈开外,雷滚右脚陡然鼓足了劲力狠狠地踢在了其中一颗圆锤上。
“啪!”
炸雷般脆响惊起的瞬间,那圆锤赫然化作一道黑影,携风雷之声拖着条长链隔空砸向对面那正呛咳的人。
这对水火流星锤一大一小,大的九十三斤,小的五十九斤,却非寻常人所能催使,何况这还是走的奇门路数,而且双锤份量还有异,想要把这样一对兵器练出名堂,那是极其困难的。
但只要练成,无一例外,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最是让人难以招架,尤为擅长远攻长取,磕着擦着那都得去掉半条命。
眼前这个,姑且不论是不是高手但力气可着实不小。
他一脚踢出,另一只脚再发劲力,脚下石板顷刻间四分五裂,前冲之势已于这电光火石间止在了原地。
“呜!”
飞袭的圆锤带出呼啸怪响,可见劲力是何等的惊人。
三两丈的距离,瞬息而至。
可雷滚眼瞳却猛然一缩,他只见那呛咳的人不慌不忙双臂一抬,形如老熊抱树,双手虚探,竟是硬碰硬直直将那只流星锤捧在了手里,双脚稳如生根,晃也不晃,只是陷下去了那么数寸。
“接得好!”
雷滚不惊反喜,大喝一声,双手拿捏着另一只流星锤被他一抖一推,紧随前者,再次飞袭而出,他这一次攻的,恰恰就是被对方捧在手中的那只圆锤,两锤相击,力如叠浪。
这个病秧子竟敢以硬碰硬的打法和他斗力,若是刀法倒也罢了,可力量…
心思尚未想尽,雷滚却勃然色变。
他就见那人影双脚未离,上身却蓦然向后倾倒,同时身子居然倾着地面自右向左转了一圈,本是攻去的流星锤立时失了目标,不但失了目标,更是被对方这一转带偏了轨迹,在空中绕了一圈,铁链带出风声,又飞回来了。
雷滚看的头皮发麻,对方竟是以借力打力的法子化去了这一招,而且力道更加恐怖,那条精铁长链瞬间在空中绷的笔直发出一声刺耳铮动的异响,然后“嘭”的一声断开。
“嘿!”
千钧一发,他口中提气,双腿一曲,重心一垂,他不服气苏梦枕,自然也不服气自己输给苏梦枕,对方既然硬碰硬破去他这一招,他心中执拗自然也想硬碰硬挡下这一招。
雷滚双手一扣如捧月,牙关紧咬,直对那颗飞回来的流星锤。
“唔!”
一声闷哼,圆锤已入手中,就见他双脚噔噔噔连退三步,脚下地面步步碎裂,石板翻飞。
待一止步,雷滚双眼一瞪,喉咙连连鼓动,似在极力压制着什么,脸颊下的青筋血管毕露,一双手臂竟是在抖。
可还没来得及喘息,空气中再起呜咽,赫见另一只圆锤飞了过来,如他之前一般,攻的也是他手中捧着的那只流星锤。
“嘭!”
同样的瞬息即至,可他却来不及做出避招的动作,整个人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双锤撞在一起。
“噗!”
鼓动的喉咙霎时一松,雷滚口中,一股逆血便被喷了出来,他背后衣衫宛若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撕碎,纷纷破裂,露出了魁梧健硕的后背,以及颤跳的肌肉。
挡住了,飞来的圆锤立如破瓜般崩裂出条条裂隙,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就见他一边剧烈喘息着,一边吐血嘶声道:“鲁三箭,你他妈的还不来助我!”
“咳咳!”
奈何身后回应他的却是一声猝不及防的呛咳。
雷滚心头一骇,顾不得太多忙回转瞧去,只见身后灯火底下,不知何时立着个身披狐裘,病恹恹的寒傲青年,一双眼睛像是两汪死水。
鲁三箭呢?
雷滚的脸忽然白了,白的像是涂了层白灰,整个身子一软,口中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中捧着的流星锤砰然坠地,然后裂开。
那青年身旁,鲁三箭没了脑袋的身子还坐在椅子上,血水不要命的自断口处涌出,显然毙命不久。
至于脑袋,则是被青年提在手里,一张死灰色的脸正惊恐的长大着嘴巴,像是要呼救,可惜,他却没来得及喊出声音。
“嘶…你…你是苏梦枕?”
雷滚听着耳边的呛咳,望着那病恹恹的人,然后又看向厅外那条如鬼似魅的身影。
那人慢慢走出昏暗,走到灯光底下,映出来的一张脸,赫然是燕狂行,不光是燕狂行,他身后一晃,一条倩影已立在了身旁,白飞飞。
“头颅摘了,该走了吧!”
燕狂行在说话,他自然不是对着雷滚说话,而是对着苏梦枕开口,嗓音轻低缓慢,甚至都没多看雷滚一眼。
苏梦枕简洁有力的吐出一字。
“走!”
远处的长街上似是能听到脚步声,骤急如雨落。
燕狂行身子一转,对着身旁白飞飞也说了一个字。“走!”
话音未落,二人已在夜色中直直飘了出去,飘忽无常,苏梦枕则是一步赶了上去,手中提着那颗头颅。
雷滚看着堂而皇之离去的三人,颤抖着身子,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最后嘶吼道:“你、你们…哇…”
言语未毕,他便怒急攻心,又吐出口血来,眼睛一翻昏死了过去。
三人一出破板门,两侧的幽暗巷道里立时迎出来四个人,这四个人分别是王小石,白愁飞,以及茶花和师无愧,他们兵分两路各自佯攻前后街,无疑是吸引了六分半堂的势力,如今正是前来会合的时候。
王小石手中还提着个昏迷过去的汉子,被他随手丢在地上。
“雷媚和雷恨来了!”
白愁飞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话,他口中的这二人正是六分半堂里的三堂主与四堂主。
灰蒙蒙的天上,忽的又落起了细雨,看来天亮的还要再迟一些。
苏梦枕闻言面无喜怒,却是看了看天上飘落的细雨,脚下不停。“看来,苦水铺袭杀我不一定是雷损的意思,但现在趁我到破板门报仇,然后截杀我一定就是他的意思了。”
言下之意,分明是落入了敌人的包围中。
雨不大,洋洋洒洒,有一点没一点的飘着。
七人一直前行。
可走到一个岔口的时候,七人脚步都是一顿,这岔口分出三条路。
一条通南,一条通北,一条是通破板门。
南边这条路,天还未亮就见街道上竟然站满了各种小贩,老弱妇孺青壮,竟是都聚了个齐全,他们原本都在吆喝,叫卖的叫卖,磨刀的磨刀,现在一看到他们七个,竟然都直勾勾的巧了过来,眼前一眨不眨,像是一群鬼一样的瞧着。
北边这条路没人,但却有脚步声,骤急无比的脚步声。
而他们身后,也传来了脚步声。
破板门的人,追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