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对一万,仅仅坚持了半个时辰,汉军的阵脚便有些稳定不住了,赵云和韩浩神情严峻,他们还是低估了张燕本部精锐的战力。
以常山国的地方军实力,单体战力还能比比,人数一旦拉开差距,简直毫无翻盘的希望。若非匪寇连战十余日,身体疲惫不堪,恐怕汉军会被一冲即溃。
而看到面前的汉军并不如卢植下辖的精锐那般强韧,被压着打了十几天的匪寇们也是激起了凶性,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是心中逃生的愿望还是激发了起来,不要命的向前进攻。
后方也渐渐开始涌入逃命的生力军,多重加成下,匪寇们的优势越来越大。
正当汉军出现溃散之兆的时候,钜鹿城内又涌出了一支队伍,吕韵带着邯郸的六百汉军冲了出来,生力军的加入让汉军顿时士气一振。
李澈站在城墙上一阵扶额,方才他是想亲自带队出去的,却被一击撂倒,然后吕韵抢了个先。
“君侯,草民…草民并非惧死,只是这城总得有人守,若是失了钜鹿城,君侯的信誉恐怕…”因为胆小而不敢出城作战的陶升小心翼翼的说道,生怕李澈因此而迁怒于他。
瞅了瞅陶升身边匪寇的样子,李澈也是一阵无力。虽然陶升手下人多些,但这种军队派出去,那还不如不派。一旦他们崩溃,势必会起连锁反应。
“无妨,陶君守好城池便是。”
李澈望着城外的乱战颇有些心急火燎,虽然知道再过不久胜局便能定下,但这种一步天堂一步地狱的情景还是让人心惊胆战。
此时,战阵之中,几员将领都杀红了眼,魏续连续砍死三名匪寇,咬牙道:“赵史武艺精湛,若是手中有一千精骑,定能将这些匪寇冲散。”
在魏续看来,以赵云表现出来的水平,足以和吕布相提并论。若是吕布手上有一千精骑,轻易便能将这些已经强弩之末的匪寇冲的七零八落。
换言之,赵云自然也可以。然而精骑太过稀有,汉朝也就幽、凉、并之地盛产骑兵,冀州的骑兵属于稀缺兵源。
看着阵中往来冲突的匪寇精骑,赵云喝道:“无需精骑,我等也无需冲散匪寇,稳住阵线便是!”
说完,侧身一槊捅入一匹战马的腹部,战马吃痛之下顿时将马上的匪寇掀了下来。
持长兵器的汉军立时有样学样,虽然不及赵云勇力,但很快也遏制住了骑兵的冲锋。
缺了张白骑这等精锐骑将,群龙无首的匪寇精骑很快便在巨大的伤亡下出现了溃散的征兆。
恰在这时,涌入战阵的援军接手了前面的防线,百余全铠精锐的出现顿时让匪寇心惊胆战,想起了被卢植麾下禁军完虐的情景。
见匪寇攻势稍缓,急中生智的吕韵立时命人大叫:“大汉中郎将卢公在此,降者免死!”
虽然混乱之中无法传达到每个人耳中,但听到的匪寇还是吓得胆战心惊,手中挥刀的力量都小了三分。
后方越来越多的溃军涌入,带来了卢植军越来越近的消息,匪寇们那好不容易激起的一点战意顿时熄灭。
连战十余日的疲惫又涌上心头,此消彼长之下,汉军竟然一转颓势,开始有了反攻之意。
城墙上,看见汉军渐渐占了上风,李澈也是松了口气。但眼见溃匪从左右两翼奔逃,汉军无力追击,李澈又是蹙起了眉头。
“陶君,不要求你正面作战,剿灭那些溃逃的匪寇应该不难吧?”李澈转身望着陶升,冷声说道。
陶升咽了口唾沫,他知道李澈对他避战很不满,剿灭溃匪也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他正准备拍胸脯应承,缓解李澈的不满。
却听见身后传来声音道:“不劳陶渠帅动身,我等愿为朝廷出一份力。”
陶升转身一看,只见一名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大步走来,隐隐有些印象的陶升问道:“你是张氏的…”
那青年理也不理陶升,拱手对李澈道:“草民张成,字自同,愿为李侯效命,为朝廷效命。”
李澈看着这年轻人一身民夫打扮,迟疑道:“你是张氏子?”
“草民已被逐出家门,此次为城中各族代表。钜鹿城中各族尚有宾客五百余人,有民夫两千余人敢战,请李侯开城门,我等必将这些搅乱乡梓的匪寇诛杀殆尽!”
开始还一脸平静的张成,一提到要诛杀匪寇,顿时生出一股煞气,两眼通红。
陶升走到李澈近前,附耳道:“这小子的父亲就是钜鹿县功曹史。”
恍然大悟的李澈神情复杂的看了张成一眼,叹道:“本侯准了,只是小心为上,穷寇勿追。还有…勿要让仇恨吞噬了心,子曰:‘以直报怨’。”
“草民,谢李侯恩典!”张成深深一揖,转身便下了城墙。
李澈又瞅了瞅陶升,胆小的陶渠帅毫不犹豫的道:“草民立刻去召集部属,城中留下五百人守卫,请君侯静侯佳音。”
所有安排都布置下去了,李澈望着苍穹,祈祷着能一切顺利,让这场影响天下局势的大战能顺利落下帷幕。
钜鹿城以东的茂林中,十余名身着葛麻衣物的男子在林中穿梭,领头者却是威震冀州的黑山校尉杨凤。
趁着大战,杨凤带着十几名亲信改换衣物混入溃匪之中,总算是潜入了山林之间。
在杨凤身边的亲信问道:“杨校尉,我们往何处去?”
“北上,自薄落津渡漳水,然后从安平国走!”
这是一条很远的路,安平在钜鹿郡东边,常山国却是在钜鹿郡西边。但这些亲信却没有二话,默不吭声的开始向着薄落津的方向进发。
走了大约有一里地,忽的一波利箭从西边射了过来,一名匪寇中箭,顿时让杨凤心里一惊。
山林之地本该是匪寇的主场,却不料有人突施袭击。
“这不是统领黑山群寇的杨校尉吗?没想到陶某能在这里遇到杨校尉,真是缘分啊。”
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加上姓氏,杨凤几乎是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咬牙道:“陶升,你这叛徒!”
陶升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杨校尉,这些废话就不用多说了。陶某归顺了朝廷,还需要些东西献给君侯,以做进身之阶,不知杨校尉项上人头可否借给陶某用用?”
“校尉,你先走,兄弟们帮你挡住。”杨凤的亲信立时下了决断,杨凤咬咬牙,一声不吭的往东边窜去。
半天没有听到回应的陶升愣了愣,惊叫道:“不好,杨凤要跑!”
上百名匪寇立时向这边围了过来。然而作为杨凤的亲信,这十几人都是黑山军最精锐的匪寇,在山林之中与陶升部下展开了一场追逐战,硬生生拖住了陶升的步伐。
另一边窜逃的杨凤一边奔逃,一边咬牙切齿。有十几名亲信随护,他还有希望逃回常山,如今孤身一人,却是危险至极了。
有些走神的杨凤忽的感觉下半身一阵剧痛,一头栽到了地上,回首一看,却是一只捕兽夹夹住了左腿。
如此情形,让这位黑山校尉也不免生出绝望之意。但强烈的求生本能还是让他继续向前匍匐爬行,在没有包扎手段的情况下,他也不敢贸然截肢。
没爬多久,杨凤忽的听到了细细碎碎的声音,似是有人在往过来,希望与恐惧并存的杨凤艰难的望向声音的方向。
只见一名民夫打扮的年轻人带着十几名私兵模样的人,这奇怪的组合让杨凤也有些懵了,但看到不是陶升,杨凤还是生出了希望,大叫道:“在下是山中猎户,不甚踩中了兽夹,还望救上一救,必有后报!”
却见那年轻人大步上前,轻笑道:“好,在下这就救你出去。”说罢,手起刀落,一刀斩断了杨凤的左腿。
剧痛让杨凤失去了理智,大呼道:“你这是何意?”
“杨校尉,可还记得十几天前被你下令处死的钜鹿县功曹史?”
刻骨铭心的仇恨之音让杨凤一颤,猛的想起了那个在他面前誓言报仇的青年。若非张氏在钜鹿影响不小,张族长以命相逼,他当时便杀了那人。
念及此事,杨凤忍着剧痛狠声道:“老子当日便该斩草除根!悔不当初啊。”
“你没机会了。在下心中的恨意驱使,本想将你斩断四肢,弃置荒野。”说到这里,饶是以杨凤的狠毒,还是忍不住一阵恐惧。
张成见杨凤眼中露出哀求之意,冷笑一声道:“在下读圣贤书,子曰‘以直报怨’,你杀我父,我奉朝廷之命,以诛贼之名杀你,此为公平之判,倒是便宜你了!”
说罢,手起刀落,叱咤冀州的黑山校尉杨凤便死在了钜鹿东边的山林里,尸首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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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与植连战十余日,燕军乃疲,粮草亦失,遂引军北遁。植乘势掩袭,大破燕军。燕众万余撤离,澈将兵五千断燕归路,酣战半日,斩黑山校尉杨凤。
——《汉记·李澈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