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甄氏,曾经是中山国首屈一指的豪门望族。其先祖甄邯为孔子十四世孙、博山侯孔光之婿,孔光四朝辅政,位极人臣,海内名望昭著。甄邯与族中亲友也随之飞黄腾达,成为朝中显贵。
适逢王莽野心勃勃,看中了根基不深却贵不可言的甄氏,二者随之勾结,至王莽篡汉后,以甄邯为大司马、承新公,甄丰为更始将军、广新公,甄丰之子甄寻为京兆尹,甄心为光禄勋,朝野呼为“四甄”,荣极一时。
而甄氏在东汉建立后也并没有遭到清洗,虽然不复当年荣华,但也是世代两千石的高门显贵,加之底蕴深厚,在冀州也是一方巨擘。
然而到了东汉末年,甄氏仿佛气运用尽一般,上代家主甄逸,年不过三十便为上蔡县令,按照正规流程走下去,又是一名两千石官员。
但甄逸却英年早逝,于灵帝中平三年逝世,年不过三十岁,而其有三子,长子早夭,其余两子却未成人,中山甄氏陷入了断代的尴尬境地,如今主管族中事务的却是甄逸的妻子张氏,其出自常山国名门张氏。
靠着往昔的底子,甄氏还能维持住一流豪门的姿态,但其衰落也是可以预期的,官场上的人情总有一个时限,待到甄逸二子成人,其留下的资源恐怕难以让甄氏保持住世宦两千石的地位。
不过在这几年中,甄氏在冀州仍然是举足轻重的豪门,这一点毫无疑问。
按照礼节,李澈的拜帖早早的就送到了甄府。事实上,另一郡的太守踏入本郡国,中山太守本该亲自来无极接待,然而常山之战正在紧锣密鼓的备战,李澈也就明函婉拒了中山太守的好意。
作为冀北剿匪主将的李澈丝毫没有自觉地到处乱跑,倒是打了甄氏一个措手不及。张氏本有些犹疑,不知李澈为何而来。不过同时而来的沮授的书信让张氏眉头舒展了不少,正容道:“虽是邻郡府君,但到底是一郡太守,又是列侯,甄氏乃望族,不可失了礼仪。开正门,诸君与吾同去迎接。”
“这才是真正的豪门啊。”吕韵呆呆地看着甄氏的府门,神情难掩惊色。
她虽然见过京城大将军的府邸,但毕竟是雒阳内城,寸土寸金,在修葺之时更多考虑的反而是精致,比起地方豪门的府邸,大将军府粗看之下倒还寒酸了不少。
李澈倒是很淡定,他之前在邺城见过了中常侍赵忠的府邸,虽然不如甄氏府邸那年月带来的沧桑感,但华贵之处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赋闲的韩前刺史便居住在赵忠府邸,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似乎还很是后悔没有早些住进来。
“曾经的望族罢了,若是放在百年前,我这区区一个太守拜诣甄府,恐怕还要等在外面排队,又岂会让甄府这般忙乱?”看着府门前明显有些紧张的甄府侍卫和仆从,李澈有些感慨的叹道。
“所以这就是男子为什么重要的原因吗。”吕韵有些黯然的低头,年满十五岁,已是及笄之龄,又有婚配,本该有长辈取字。然而时至今日,凉州的吕布杳无音信,再加上她母亲一直以来若有若无的灌输,显然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为女儿身才让父亲失望。
“如今甄府主事的不正是女子?甄氏旁支未必没有其他心思,却在妇人手上铩羽而归,这足以证明张氏的优秀。既有前例,你又何必这般自怨自艾?
至于取字一事,令堂不是已经代取了吗?凉州山高路远的,许是令尊的消息还在路上也未可知。”
吕玲绮白了李澈一眼,嘟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字是你告诉娘的,‘玲绮’根本不符合字解,也不知你存了什么心思。至于后面的虚假安慰实在没有必要,娘最是了解父亲,若父亲真的有取字的准备,娘也不会代行的。说来也是,除了高门大阀的女子,普通女子连名都没有,又哪有资格取字呢?”
李澈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却是有些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染发剂,否则一头白发的吕玲绮…
“痛!你干什么!”手臂的疼痛猛然惊醒了沉浸于幻想中的李澈,吕玲绮冷笑道:“看你脸色,又没想什么好事!”
李澈甩了甩手,倒是不好反驳什么,这丫头随着相处日久,倒是越来越放得开了,不过下手还是挺有分寸。
正待解释一下,却瞥见甄府正门缓缓打开,李澈愣了一下,微笑着轻声道:“看来此行没什么问题了。”
甄氏虽然没落,但还保持着望族的矜持,若是普通太守来访,那是无论如何不会大开正门的,这是老牌世家维系自家体面最后的手段了。
然而如今却正门大开,那迎接的对象也就不是李澈了,而是他身后的冀州之主。如此看来,甄氏对于联姻并不抗拒。
说来也是,一个快要没落的豪族,能用一个女儿换来一州刺史的支持,这一联姻是非常划算的,要知道甄逸可是一共有五个女儿。
大开的正门内,一名年约三十多岁的美妇人当先而出,其身后跟着两名十岁左右的少年,李澈慢步迎了上去,揖礼道:“本官李澈,字明远,如今忝为巨鹿太守,行建威将军事。有要事拜访,不请自来,失礼之处还请贵府海涵。”
张氏姿态颇为干练利落,回礼道:“未亡人甄张氏,忝为甄府主事。府君登门,寒舍蓬荜生辉。府上已略备酒菜,还请府君移步府内叙话。”
“贵府盛情,那本官便恭敬不如从命,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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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烈甄皇后讳姜,中山无极人也,汉太保甄邯之后。世吏两千石。父逸,为上蔡令,后九岁失父。好礼节俭,有母仪之德,名传于冀州。昭烈代韩馥为冀州刺史,闻后贤名,因纳之。
——《季汉书·皇后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