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丰闻言却提出异议:“焦和有这般能为?他不过新任刺史,竟然能让郡冠盖无所作为?”
李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道:“恐怕更多的还是纵容吧,虽然望族控制不了大巫祝了,但双方却还是可以达成合作关系。有大巫祝在侧,焦和便是一个庸臣,这样的刺史有些人最是喜欢。”
陈群和田丰的脸色齐齐一黑,事实上若非如今这种局面,他们的家族也很喜欢焦和这种官。只是时逢乱世,才不得不寻明主投靠,李澈这话实在是意有所指。
见二人面色不善,李澈连忙讪笑道:“两位这又是为何?”
陈群和田丰对视一眼,喟然道:“将军倒也不必如此,虽然世家多同气连枝,但各州之间还是壁垒分明的,我等倒也无甚兴趣为青州士族大姓开脱。”
“长文这是说的哪里话。”李澈摆摆手,笑道:“澈并非指桑骂槐,而是确有此感慨,对于官员的需求,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至于长文与元皓,若你们真是屈从于庸主之辈,又岂会到今时方才出仕?”
见李澈神(qíng)诚恳,二人心下稍稍释疑,田丰叹息道:“将军不必这般拔高我等,居其位谋其政。若是盛世之时,丰自然不希望冀州有强势之主,这是无可置疑的。
可到了乱世,覆巢之下无有完卵,让出一些利益换得明主,这才是有识之士当为。这些人还是不明白,天下安宁,世家才是世家。若天下混乱,谁认得你是哪家大姓?刀兵之下,除了郑公这等儒宗,其余人恐怕没什么特别的。”
陈群颔首赞同道:“这便是人(性)啊,只是智者因时而变,不拘于一时之利。而愚者却抱残守缺,到今时今(rì),如焦和这般的一州之主,对于青州的任何人都不会有好处的。”
李澈站起(shēn)揖道:“二位能如此交心,澈甚是感佩。只是此间之事澈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待到将康成先生迎来,或可稍稍讨论一二。”
二人起(shēn)回礼道:“届时愿闻将军高见。”
而此时,青州刺史府内,焦和面带焦虑的向大巫祝问道:“这…这李明远竟然带兵入城,这可如何是好啊?如今城中兵士被其尽数接管,城外更是有数万大军,万一生变,恐有大祸啊!”
焦和恍如(rè)锅上的蚂蚁,大巫祝却仍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嘶哑的嗓子开口道:“使君不必这般焦虑,您是天子钦封的青州刺史,受命于天,他李明远又能如何?纵是将军、县侯,却连节杖也无,使君节杖虽然制不得他,但也足够威慑了。”
“大巫祝,如今形势不同了。那李明远一看就不是个好说话的,手下的兵也是杀气腾腾。更何况如今天有二(rì),李明远站在哪一边尚还不清楚,这节杖也未必管用啊。”
“天有二(rì)?”大巫祝桀桀怪笑道:“笑话!苍天之子唯有一人,假托皇室而降生,又何来两位?其中有一人必是伪帝!只是天机被蒙蔽,老朽一时算不清楚罢了。”
焦和连连点头应和道:“是和失言了,若大巫祝算出谁是伪帝,还望尽快告知,和也不想侍奉伪帝,唯恐苍天降祸啊。”
“使君不必忧心,你虔诚信奉苍天,上帝都看在眼里,纵然一时被伪帝蒙蔽,苍天也不会降祸于你的。”大巫祝先是轻声安抚一番,随即又道:“关于谁是伪帝,老朽或许要与那位灵寿侯好好谈一谈,他毕竟不久前才面见过雒阳那一位,(shēn)上气机牵引,若能细细观摩,也许能看出些什么。”
对大巫祝百依百顺的焦和却露出犹豫之色,半晌支支吾吾。但见大巫祝面露不悦,焦和连忙道:“虽然灵寿侯位高爵显,但其早有不臣之举,将来恐怕会有清算,大巫祝可千万不要被他蒙蔽啊。”
饶是大巫祝装神弄鬼惯了,一时也有些懵住,但毕竟老辣,很快便桀桀大笑道:“使君多虑了,老朽并非为名爵而出山,为天下苍生耳。如今青州祸乱,正是需要老朽,又岂会弃使君而去?”
焦和抬袖拭去头上的冷汗,连忙点头道:“请大巫祝放心,和明(rì)便再次邀请李明远,只是他会不会前来拜见大巫祝,却是…”
大巫祝猛的直起(shēn)子,凛然道:“使君此言大谬!揪出伪帝,正本清源,乃是为天下苍生谋福,老朽又岂能端着架子?
明(rì)一早,老朽自去见那灵寿侯,此乃天下兴亡之事,勿拘小节。”
说完,大巫祝转(shēn)便走,只留焦和一脸懵住的表(qíng)呆立原地。
翌(rì),李澈见到了来访的大巫祝,然后一脸茫然的看着大巫祝上蹿下跳,表演各种跳大神之法。
先是请神上(shēn),一通神谕,然后又是神力附体,表演(胸)口碎大石、刀枪不入、手下油锅,把魏续等亲卫惊得目瞪口呆,而李澈与田丰、陈群却是似笑非笑,不发一言。
展示完自己的“法力”之后,大巫祝便开始吹嘘自己的来历:“襄助齐桓公、指点越王勾践、授书于张良、救光武于危难,感黄天邪说荼毒世人,是以出山正本清源。”
直把李澈听的昏昏(yù)睡,随后,大巫祝又开始威(逼)利(yòu):“将军面相贵不可言,将来必为人臣极致。只是如今二帝难辨真假,若侍奉伪帝,难免触怒上天,希望将军能带老朽往雒阳一行,看看谁是真的天子。”
李澈顿时睡意全无,一时间啼笑皆非。这大巫祝当真是有理想有抱负,抓住机会就想往上爬。蛊惑了焦和还不够,竟然想随侍君王(shēn)旁。
说起来,君王对于方士的崇信历来是颇为严重的。而方士最能抓住的一点,便是君王舍不得手中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渴求长生。
若让这大巫祝能随侍刘协(shēn)旁,恐怕真的会培养出一个汉朝的“道君皇帝”。
想到这里,李澈摆摆手道:“唉,戏法看的也够了,把他拿下,然后回报刺史府的人,就说本侯与大巫祝一见如故,正拜托大巫祝祈福驱邪。”
“将…将军,这是何意啊!”
李澈嗤笑道:“拿下焦和,本官还需要名正言顺,但是面对送上门的骗子,本官若还要小心翼翼,倒是白瞎了这一(shēn)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