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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他没有来

  

“他没有来…”

  

一袭黑衣的男子立在夜色里,一动不动像是黝黑稳固的木桩。

  

这里是秦国国都里的一处酒楼,眼下是破晓时分,天地一片寂静,只有这男人独自一人饮酒。

  

“他没有赴约。”

  

男人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听其言语,他似乎约了人,是很重要的约定。

  

这时忽然响起笃笃的脚步声,一个面目沧桑的白衣男人从酒馆外走来,看见眼前这一幕,便似乎洞悉了一切一般。

  

“我早说过他不会来。”

  

白衣男人开口:“不得不面对现实,时过境迁,许多东西都变化了。”

  

黑衣饮酒的男人沉默,他似乎不认得这白衣男子,只径直地起身,向着酒楼外走去。

  

当走出酒楼,迎着清晨徐徐拂过脸颊的微风时,他的声音方才不带一丝感情的响起。

  

“我明白了。”

  

锣鼓喧天,人头攒动,罕见的艳阳天里,众多臣子衣冠整齐,恭敬肃立。

  

司马临也在其中,脸上看不到表情,像是木头或者机器。

  

林询高坐于大殿之上,明明只是少年人而已,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威严却让众多大臣心悸,他们也是人中龙凤,可此刻在林询面前竟天生觉得低上一头,那种无形间弥漫的威压有些骇人,甚至让他们不敢抬起头来,不敢与林询对视。

  

战战兢兢,诚惶诚恐,这便是如今朝堂上的状态,有识之士心灰意冷,退往边城,剩下的要么曲意奉承,要么浑浑噩噩如同腐木。

  

短短三个月而已,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朝堂之上也是奸臣当道,世道浑噩又艰辛。

  

有人统计过,近期的百姓死伤数目比之战乱之时还要更多,苛政猛于虎,如今的世道比之战争时期还要艰难。

  

有大臣低下的脑袋里闪过仇恨,却不敢抬起头来,不敢让林询察觉。

  

终于一声钟鼓声敲响,那是来自燕郡的使者,一行四五人,个个身着华服,器宇轩昂。

  

其中一人身形格外高大,面目俊逸非凡,行走间竟颇有一番江湖侠气,那是掩饰不住的东西,像是鹤立鸡群。

  

所有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落在那男人身上,靠近者甚至被吓得后退了一两步,被那样伟岸的气魄所震慑。

  

甚至就连天子见状都变了脸色,忍不住失声:“荆卫…”

  

他知道燕国的使者会到来,却没想到来的会是荆卫,一时间脸上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片刻之后他才回过神来,目光恢复淡漠,挥了挥手道:“燕使有何事要奏?速速禀来。”

  

言语之间恹恹的模样,似乎才一开始便没了耐心。

  

为首的燕郡时辰身着一袭白衣,面目显得有些沧桑深沉,只是此刻脸上却堆满讨好的笑,一一启禀,大抵是说什么国泰民安,歌舞升平的鬼话。

  

所有人都知道事实不是如此,只是说真话的人都死了。

  

听着一条一条所谓的祥瑞、喜兆,林询打了个哈欠,忽然挥手道:“若只有这些,便快些回去罢。”

  

“陛下…”

  

有人忍不住出言:“燕郡的使者赶来都城足足花费了半月的形成,期间长途跋涉…”

  

出言者说话的时候死死低着脑袋,不敢与林询对视,这似乎不是一个敢于仗义执言之人,素来敬小慎微,只是今天没有忍耐住。

  

话语才刚刚脱口而出,他便意识到后悔,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只是失去官职,要如何照顾依附在自己麾下尚且心地赤城的热血少年?

  

当今朝堂奸臣当道,空怀一腔热血不知谄媚讨好者永远不可能上位,自己若在,还能为他们提供些便利,可自己若是不再了…

  

这样的念头一旦浮现,便让他脑海中恐惧骤生,说到一半便生生止住,诚惶诚恐地跪伏在地,苍老的脸上满是惊恐,叩首道:“是老臣失言,还请陛下看在老臣年老体弱的份上…”

  

“既然知道自己失言,你还留在这里作甚?”

  

林询将他打断,语气很冷漠:“你若是自己请辞,还可以留下一条性命;若是让我动手…”

  

那位出言者抬起头来,脸上是斑斑泪痕,竟霍然起身,苍老的身躯不再佝偻,如挺松般直立。

  

他似乎变了个人一般,不再敬小慎微,竟然毫无胆怯地与林询对视。

  

“请辞留下一条性命又有何用?老臣年老体弱,既已了无用处,不如早些请死,为后辈少浪费些食量。”

  

老人慷慨激昂,脸色涨红,好一副忠肝赤胆。

  

他竟毫不顾忌地指着林询,张嘴便是怒骂:“今日之死,非是为了你这无道昏君!旨在为当今朝堂留一分颜面;为晚辈后生存一线希望,旨在我大秦千秋万代!”

  

正气凌然的话语落下,顿时让朝堂之上响起无数惊疑之声,有人动容感慨却不敢直言,羞愧地低下脑袋,还有人冷笑或无视,依旧神情自若。

  

“你要请死?”

  

一片惊疑不定声中,林询的冷笑忽然响起:“司马临何在?”

  

“臣在!”穿着史官衣衫的司马临越众而出,低下脑袋,看不清表情。

  

“朕命你即刻动笔,就写张令贪赃枉法,作恶多端,朕明察秋毫,赐他以死谢罪!”

  

林询满脸冷笑,他也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位名叫张令的老人,森然开口道:“春秋笔掌握在朕手中,忠臣奸邪只在朕一念之间?你要千古流芳?朕便要让你遗臭万年!”

  

话音落下,惊疑之声顿时越来越浓,这是从身体到灵魂的折辱,是要粉碎一个人的所有希望。

  

“司马临想必不会同意才是…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也有人在心中喃喃,只是看似虽然确信,但也只是在祈祷而已。

  

事实显然与他们想象得不同,司马临低下脑袋,依旧看不清表情,只平静冷漠地应答:“是。”

  

“司马史官…”无数人心头苦痛,却不敢发出一言,朝堂之上寂静无声。

  

唯一慷慨激昂的,是那位名叫张令的老人,他气得身躯颤抖,七窍生烟,忽然狠狠咬牙,一头朝着房柱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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