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新六年八月,京师。
爆发在遥远北方的战事,无论进行得多么曲折离奇,可是终究影响不到京城的安定,而如对于久经战乱的百姓们而言,眼下难得的稳定便是他们最大的福分,而新政的推行也使得他们的生活状态更好上了几分。
因此,当宁渝率领禁卫师乘坐海船抵达天津的时候,触目之际所见到的状况,要比上一次好上了不少,至少百姓脸上所露出的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感触。
“姒儿,当初平定北方的时候,京师缺粮已久,人人脸上皆有菜色,更兼有人相食之惨痛事发生,如今想来也是颇为感叹。”
御辇上,宁渝望着窗外的百姓,却忍不住对身旁的皇后崔姒感慨,他倒不是因为自己做的有多么好,而是发自内心觉得,其实百姓要的真的很少很少,可是他们的日子却始终都十分艰难。
在各种生存威胁下,百姓们才会对史书上记载或者是口口相传的盛世那么感兴趣,说到底,正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会对那些虚无缥缈的盛世大肆吹捧。
可是,真正拨开时代的迷雾后会发现,那些所谓的盛世本质上就是一段段千疮百孔的历史,它真实的样子并没有多么美好,只是因为经过了文人的笔墨,使其变成了所谓的盛世王朝。
即便是宁渝眼下就保持现状,什么都不再做了,过上百年以后,人们依然会怀念眼下的盛世。
可实际上,眼下宁渝也只能让百姓们暂时勉强吃饱饭而已,根本谈不到从本质上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准,而且一旦新政停滞下来,局面也很快就会被重新颠覆。
崔姒这还是第一次来到京师,她忍不住往窗外多看了几眼,轻声道:“陛下,饭终究是一口一口的,只要一点点来,终究能够改变现状。”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不由得仰着头,笑了笑:“前些日子,我有几个放回去探亲的侍女回宫后,都说家乡人现在都好过了不少,只要勤劳肯干,都没有饿死人的事情发生了,这些都是陛下的功绩。”
宁渝轻轻一笑,当下也不再多言,车架一路赶往了皇宫之中,按照惯例他依然是住在畅春园里,来处理相关军政要事。
“启禀陛下,小策凌上书请求陛下派遣大军相救,他如今已然被格策围城有月余,伊宁亦非坚城要塞,只怕也支撑不了太久.......”
宇治景毕恭毕敬地回禀,由于枢密院在皇帝出巡的时候,都会派遣一个精简的枢密大臣小组,从而将一系列收上来的军政要务启禀给皇帝,因此宇治景自然也是要随驾的,只不过连轴转的工作,让他的眼睛都有些发红。
宁渝很快就接过了折子,简简单单看过了一遍,才轻声道:“听说年羹尧的人头已经送过去了?”
“没错,此贼部已经全军覆没,其首级也被送给了小策凌,听说小策凌为了看到首级,还亲自出城击溃了一部格策的军队,这才接应了我们的人进城。”
宇治景说到这里,脸上不由得露出些许怪异之色,却是似乎想到了什么。
宁渝轻哼了一声,直接将折子翻过来覆在桌面上,轻声道:“无非就是在演戏罢了,他明白朕不会让他轻易过关,所以也就配合朕演上这么一出.......他要真的这么简单就胜了格策,将来朕会怎么看他?”
“一头还没有被拔掉牙齿的老虎?还是一只没有被去掉翅膀的雄鹰?”
宁渝冷冷笑道:“他想活,就得求朕相信他已经去了爪牙才行,宇治景,告诉第九师,不要急着北上解围,先把周边的残余势力都给朕扫清了再说!”
“是,陛下。”
就在宇治景继续汇报北边战场的一些动向的时候,宫殿外面却站着两名黑衣人,头上都带着帷帽,其中一人将帷帽拨开,正是便是当今影子负责人宁罗远,而另一人则一直站在廊下的阴影里面,不声不响。
宁罗远突然开口道:“还请公主殿下注意,陛下的时间宝贵,你的机会并不算多。”
那名黑衣人却是拨开了脸上的帷帽,露出了一张足以令人心慌意乱的脸蛋,湛蓝的眼睛里面透着些许狡黠的味道,而她正是不远万里跋涉来到京师的伊丽莎白公主。
“皇帝陛下,是一个老头子吗?”
伊丽莎白轻轻咬着嘴唇,说出一口不甚流利的汉话,自从逃亡之始,她就已经开始学习汉话,只是她的脸上还透出了些许的不自然。
她之所以选择跟着影子的人来到东方,很大程度上也是对当前俄罗斯政局产生了绝望,特别是保守派所发起了反攻姿态,让伊丽莎白明白大局已经难以挽回。
当然,伊丽莎白更希望得到西方各国的帮助,可是局势变化太快,西方各国的动作明显慢了许多,反倒是让东方华夏人抢先动手,因此她自然也没有了别的选择。只是一想到对方若是一个老头子,伊丽莎白心里便不免有些悲伤。
宁罗远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伊丽莎白这个问题,反倒故意偏离了话题,道:“公主殿下原道前来东方,将来有机会可以多看看我天朝景象,相较贵国更有别样风味,不过公主殿下将来还能不能回到圣彼得堡,似乎还有待商榷。”
伊丽莎白微微一愣,只是还没等她说话,从殿内出来了一名穿着红色官服的文官,他先是望了一眼宁罗远,接着又看了看伊丽莎白,才轻声道:“陛下有令,请宁大人以及公主殿下觐见。”
二人连忙在文官的带领下朝着殿内行进,仅仅走了几十步之后,宁罗远便停住了脚步,而伊丽莎白也停住了脚步,她不由得好奇地抬眼望去,却发现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正一脸微笑地望着自己,目光中似乎透着些许惊艳之色。
确实,对于宁渝而言,当他第一眼看到伊丽莎白公主的时候,确实为之惊叹,此女不愧被誉为欧洲公主中的明珠,光是从容貌上来看,竟然要比崔姒和陈采薇都要更加出色,而且她身上的异域风情,更是让她魅力倍增。
“臣宁罗远见过陛下。”
“伊丽莎白见过陛下。”
就在目光短短相触之后,二人连忙行礼。
宁渝轻轻抬手,道:“公主原道而来,原本应该由朕前去迎接,只是事物繁忙缠身,实在是无法抽离,还请公主勿要见怪。”
伊丽莎白轻轻点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宁渝,“陛下,您能派人将我从万里之遥带到大楚,相信应该很明白我的处境,实际上一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你是说缅什科夫发动政变?还是说朕派人将你带来这里来?”
宁渝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他知道伊丽莎白绝不是世人说的那般花瓶,实际上她是一个非常聪明且有手腕的女人。
对付这样的女人,花心思玩弄技巧是没用的,唯独只有直来直去,才能彻底压服她。
果不其然,当宁渝说到缅什科夫政变的事情时,伊丽莎白的眼神中微微带着些许慌乱,因为在她心里一直以来不敢相信的猜测终于成真了,那就是缅什科夫政变的背后,有华夏人的阴谋。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解释,都可以说明起码一点,华夏人对俄罗斯帝国的了解,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深,甚至已经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了俄罗斯帝国的上层。
可偏偏这个国家还在跟俄罗斯帝国交战,那么这简直就是让人不寒而栗的事情。
伊丽莎白几乎在短短一瞬间将思路整理了一遍,她忍住内心的疑问,勉强笑道:“陛下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过眼下缅什科夫政变之事已经成为了过去,我更关心陛下让人带我到这里来的原因。”
宁渝呵呵一笑,却是从御座上走了下来,他双手负在身后宛如闲庭漫步一般,一边走着一边轻声道:“虽然你不问缅什科夫政变之事,但是我还是想说一说,这件事并非我大楚在背后策划,我们最多只是往炉火里塞了一些柴火罢了。”
“柴火?”
伊丽莎白的眸子里透着不解,她惊讶的样子就像一只想要偷吃的小松鼠。
“没错,实际上这件事情跟你父亲有很大的关系,他作为一代大帝,虽说是朕需要尊敬的前辈,但是在治国之道上,他并没有你心中那么英明,实际上你如今的困境,正是你那位父亲所一手造成的。”
宁渝丝毫不顾伊丽莎白愤恨的眼神,继续说道:“如果不是你母亲和缅什科夫当年的政变,只怕这一天早早就会到来,而不是拖到今天,你以为缅什科夫只是为了自己的野心而发动叛乱吗?”
“难道不是这样吗?这个阴险的小人!”
一说起缅什科夫,伊丽莎白整个人都不住地气愤,在她看来,这一切的源头便是这位缅什科夫元帅了。
宁渝摇了摇头,轻声道:“缅什科夫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一旦他失去了权力,那么保守派绝对放不过他,而对他打击最为严重的,便是他亲自扶上位的彼得二世居然也背叛了他......实际上,就算缅什科夫不选择政变,结果至少也得被流放,至于你,命运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伊丽莎白微微沉默,她的脸上带着些许悲伤,这些话她不是想不明白,只是从来没有人能跟她说而已。
身为彼得大帝的女儿,注定会遭受更多的磨难。
宁渝瞧着面前的明艳少女,心里却想到了历史上的那位伊丽莎白女皇,在另一个世界里,她经历了无数的阴谋诡计,最终选择投身于阴谋之中,将彼得大帝留下来的一切都给成功拿了回来,堪称十分传奇的一段人生。
只是彼时代的伊丽莎白女皇,终生未嫁,仅仅在晚年的时候垂青了一名乌克兰歌手,可能也并没有多么的幸福。
“伊丽莎白,朕派人将你来到华夏来,原因很简单,因为俄罗斯是朕的敌人。”
宁渝的声音平淡如水,即便是在说到敌人的时候,也不曾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而你,作为彼得大帝的后裔,将会是彼得二世之后最有资格继承俄罗斯皇位的人,朕可以扶持你,击败安娜,让你成为俄罗斯帝国新的女皇。”
“新的女皇?难道不是新的傀儡吗?”
伊丽莎白冷笑连连,道:“伟大的皇帝陛下,你的确是俄罗斯帝国的敌人,因为你妄图于通过我来控制整个俄罗斯帝国,可是你不要忘记,我也是罗曼洛夫家族的女人,我也是彼得大帝的女儿——我绝不会屈服。”
宁渝微微一笑,“屈服不屈服又如何?就算朕现在放你走,你以为你能活着抵达莫斯科吗?安娜现在最想看到的,或许就是你的人头!”
伊丽莎白默然,这个问题她根本不用辩解什么,否则她也不会来到这里。之所以这么说,她也是在向宁渝说明,她并不是一般的筹码,至少需要用更多的东西来衡量自己的价值。
宁渝走到伊丽莎白面前,望着面前这张如同瓷娃娃一般的脸,却兴了一种恶趣味,他伸出手指轻轻勾起了对方的脸,就好像一个浪荡大少正在调戏良家姑娘一般。
“跟朕合作,罗曼洛夫依然是罗曼洛夫,俄罗斯帝国依然是俄罗斯帝国!”
“那陛下想要什么?”
伊丽莎白勇敢地抬起头,望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心脏却不由自主地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你。”
就在伊丽莎白脸色一瞬间变红得时候,宁渝却放开了手,转手高声大笑,一边笑着一边说道:“你需要帮朕做一件事,去海参崴帮朕说服当地俄军归降,等到他们投降后,他们就是你的嫡系力量。”
伊丽莎白终究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少女,被这么调戏了一番,心里早就气恼无比,她朝着宁渝高声道:“不,以我现在的身份,他们根本不会听我的,更不会选择投降。”
“如果你做不到,朕不会跟你合作。”
宁渝坐在了桌子面前,一边用笔快速写着什么,一边冷冷开口。
“毕竟,废物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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