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忠义这一次的到来并非没有缘由,原先是由宁渝的东征都督府来率领的全军,后来宁渝登基为帝,东征都督府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取消了,而新的规划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因此宁忠义便从南京抵达了军内,统领全军攻略两广。
在听完了宁铁山的建议之后,又细细听了一番程铭的意思,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笑意,“二位所思所虑均有道理,只是孤临行前曾得陛下嘱托,两广之战当以干净利落之态势,彻底消灭清军主力,解决清军的威胁,以此策应四川之战,因此本王此次前来,还带来了禁卫师的第二旅。”
“四川之战?”宁铁山和程铭二人若有所思,这个消息实在是有些太突然了。
宁忠义轻轻点头,“如今天下是一盘大棋,白莲教已经进入了关中,与西北的清军随时会发生大战,我大楚乘机进军四川,牵动清军的进一步注意力,因此两广之战便成为了打破僵局的关键因素。”
程铭闻言,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忧虑,“若是陛下有命,末将自当遵从,问题是两广的清军,已经集结了六万兵力,我军若是渡海远征,怕是难以应对。”
“这一次渡海远征的主力,将会是禁卫第二旅,虽然只有八千人,可是其战力还是非常强的,应该能够胜任这一次的任务。”宁忠义耐心解释着。
宁铁山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当然知道禁卫师第二旅的大名,虽然只是一个旅的兵力,可是比起寻常一个师还要强出许多,旅长郭定安也是一员老将,早年间在汉阳营的时候就已经加入了复汉军,如今从讲武堂毕业也堪称能文能武。
程铭当下也就不再多言,对于他来说,稳妥不等于懦弱,真到了该拼命的时候,也不会选择后退,如今既然通盘计划已定,那就听令行事罢了。
“这一次渡海进攻,水师方面是决定因素,为何没有见到水师提督邱泽?来人,将水师提督邱泽请来。”
宁忠义脸上有些不悦,在这么重要的作战会议上,却没有见到关键人物,这让他深感此次来对了,否则这么一盘散沙的打下去,迟早要吃大亏。
宁铁山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尴尬,“由于这一次需要大量的运载船只,末将跟邱提督商议过,需要征集民船,因此邱提督正在跟各大商号商议,想来此时还在路上。”
“派人去催”
“是。”
大帐中陷入了一片寂静,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名粗壮的汉子从帐外迈步而入,面相黝黑,看上去倒是颇为魁梧,他单膝跪在地上抱拳行礼。
“启禀常山王殿下,末将邱泽来迟,还请恕罪。”
邱泽望着宁忠义凝重的神色,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他原先其实也是清军降将出身,在宁渝攻占江南之后,他便率领了一小部分的水师归降了宁楚,而后加上复汉军的一部分战船,组建了如今的大楚水师,成为了大楚水师的第一任提督。
正因为这般出身,才使得邱泽性子变得极为小心谨慎,不过此人的确深研水师作战之法,尤为骁勇,因此倒也能坐安稳这个提督的位子,只是可惜目前的大楚水师实力弱小,因此一直都没有得到众人的重视。
“邱泽,若是我军跨海远征,水师是否能够胜任?”
“回常山王,如今我军战船虽然只有一百多艘,大部分还都是小船,可是清军福建水师在先前诸战中,损失极为惨重,如今若是与我水师对敌,末将可确保无误。”邱泽感觉自己脸上的汗水都流下来了。
宁忠义得到了承诺,脸色也就没有那么难看,他挤出一丝笑意,“邱将军不要担心,如今大楚还在发展之中,今年确实没办法扩建水师,可是只要到了明年,到时候针对水师也会进一步加强实力,皇上曾说过,大楚的水师必须要做到天下第一!”
所谓的天下第一,其实在宁渝看来也就是东亚第一,基本上就足够满足宁楚的需求,再大短时间内也没有那个必要不过水师的扩充可不能再走原来的老路子,因此宁渝才没有明言,不过当下的准备工作确实已经做起来了,比如说大楚水师讲武堂已经在福建筹备起来,等到恩斯特从西方拐带回来的海军人才就位后,就会正式开始培养近代化的专业水师。
“如今末将已经跟多家商会谈妥,到时候会筹备两百八十七艘民船,暂时借调到我水师中去,以辅助运送兵力,卑职仔细筹谋过,以这些民船的运力完全足够一次运送六千人到八千人上岸,而第二次的运送则需要十二天。”
宁忠义脸上露出几分喜色,若是利用民船能够一次运送八千人,那么禁卫师第二旅的八千兵力完全可以一次就位,以八千人占据新会,抵御清军十二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这样等到第一师的八千人运送过来,以一万六千兵力,再加上从东边进攻的第三师和第六师,完全可以将六万清军给吃下去。
“既然如此,各自下去准备,禁卫旅的八千人将会于八月二十二启程,预计在八月二十六抵达崖海,伺机发起进攻,第一师做好准备,按照预定计划,在九月初四登船启程,九月初十抵达崖海。”
众将的神情凝重了起来,他们都知道这一次作战不比以往,可以说若是稍有失误,便是数百甚至是数千人的伤亡,因此只能严格按照既定计划进行,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宁忠义深深望了一眼众将,“正面第三师和第六师可以开始动起来了,沿着既定的方向进攻即可,还有从明日起,竖起我的王旗,咱们要把声势打起来,得将两广清军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让他们的眼睛死死放在我么的身上,这样才能保证跨海登陆的计划。”
竖起王旗?
众人心里为之一凛,这代表的意思很清楚,王旗将会是敌军关注的重点,若是能够阵斩宁楚一王,所代表的意义甚至会超过这一战本身,这将会是清军开战以来最大的战果,因此清军若是看到王旗,恐怕就不会轻易退了。
宁忠义的意思很明显,就是用自己为诱饵,拖住正面的清军,给禁卫旅创造战机,以奠定将来之胜局。
八月十八,普宁城的上空,飘扬着复汉军第三师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许多复汉军士兵正在做战前的最后准备,他们用细布擦拭着自己的火枪,将枪口处清理的干干净净,甚至连自己的刺刀,也细细磨了一番。
要打仗了,士兵们并没有丝毫的惊惶,反倒是心里充满了期待之情,这也是过往许多次战斗带给他们的信心,打仗不仅不会输,而且在战场上立下功劳,还有军功田和赏银拿!
在这些人当中,甚至还有许多当年的绿营兵,他们在清军那一方毫无战心斗志,纯粹是因为清军赏赐不公不力的缘故,如今加入了复汉军之后,许多人不仅拿到了赏钱,而且还屡屡升职,早就已经成为了众人的榜样。
“战前督令,行军所到之处,严禁奸淫盗抢,严禁杀民冒功,若有违背者,均有军纪处罚之,本战军纪执法队为第三师第一团第四营,请各部知晓。”
一张张的战前通告书发往军中,这对于目前的复汉军来说并不算陌生,毕竟军纪处制度很早就已经存在了,而且复汉军与别的军队有所不同,那就是军机处并非固定编制,而是每战前抽调一部组成军纪处,不同团营都有机会成为军纪处。
这也是宁渝的想法,那就是通过让各团营成为执法军机处,才能更好的去理解军机的重要性,在执行军纪的时候也是对自身的一种教育,在面对军机处执法时也能够更好的去理解对方,因此这个制度一确立下来之后,便成为军中的惯例。
对于第三师第一团第四营的士兵们而言,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成为执法军纪处的一员,因此也还算比较新鲜,他们的胳膊上佩戴着红色的标志,上面写着两个黑色大字军纪,有了这样的标志后,任何人都不得阻拦军纪处的执法行为,哪怕是行军大总管宁忠义,也不得轻易干预军纪处的执法。
当然了,对于复汉军而言,执行军纪也不代表就是死板行为,对于民团甚至是一些被清廷蛊惑起来的青壮,如果但凡有违抗者,同样是视作为清军的行为,因此对于这种情况也是需要进行严厉打击,并不是要绑住复汉军的手脚。
在轰隆隆的战鼓声中,一队队的复汉军排列成整齐的队伍,开始朝着远方出发,在这一次作战当中,第三师将会从普宁出发,沿着葵潭、陆丰、海丰一路行进,拿下海丰之后,就会马不停蹄扑向惠州,而一旦占领了惠州就会暂停脚步。
对于第三师而言,这一路上的清军并不算多,除了惠州有一部分的清军以外,其他地方其实只有一些民团,并不算什么正式的抵抗力量,因此倒也不用特别担心,关键难题就在于惠州一战,若是广东的清军前来支援,那么就不会很好打了。
反倒是第六师在这一战当中的任务会比较重,他们早在两天前已经从兴宁出发,沿着龙川、连平一路攻向了韶州府,目的便是进一步牵制广州的清军,促使其分兵应对。
宁忠义率领着侍卫营随同第三师一同出发,而他的王旗也已经高高竖起,上面的常山二字描着黑边,看上去倒也颇为醒目,再搭配旁边的蛟龙图,倒成为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颇为引人注目。
“王爷,此番出征艰险无比,末将即便是丢了性命,也会保住王爷万安!”
程铭望着宁忠义恳切谈道,他的想法很传统,大将上阵无非忠君报国,而战事变幻莫测,若是真有什么万一,保住常山王才是一切,只有保住了宁忠义,就等于保住了宁楚的面子,下次再战便可。
宁忠义脸色沉凝了下来,“在南京时,程老太公得知孤要前来两广,曾经跟孤说过,程家男儿无非就是八个字,马革裹尸,河山一统,如此便已足够。程家子孙虽少,可是没有一个不是硬骨头。这句话孤也记在了心里,难道在你程铭的眼里,孤还需要你来保护吗?”
程铭脸上有些尴尬,苦笑了一声,随后抱拳行礼道:“既然如此,末将自当竭心尽力,全力杀贼!”
“好,这一仗打完,孤在桂林给你白瞎庆功酒”
桂林府,乃广西之省治,宁忠义的意思很简单,这一战的目标便是以全收两广为要,打到了广西桂林才算完,要不然就是失败。
在复汉军行动之时,清军的哨探也侦知了复汉军的动向,那些探子们骑着快马,几乎是一路马不停蹄,将一封封情报送回到了广州,而收到了消息的广州将军管源忠,眉头紧锁,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看着这些信件。
广州府方向的团练已经开始动员起来了,但是城里的士绅们也不是傻子,他们虽然对复汉军没有太大的兴趣,可是对于管源忠的用心也是一清二楚,所谓的团练,到最后也是送到前线的炮灰,士绅们如何会愿意干这些被人骂先人的事?
在士绅们怀疑和戒备的心态里,所谓的广东广西团练也就是一个空壳子,虽然招募了一万多青壮,可是这些人一未曾训练,二没有装备,根本没有任何的战力,这也让管源忠感觉到几分棘手,他有心用蛮力施压,可是毕竟顾虑重重。
管源忠已经当了二十年的广州将军,他跟昔日的好友杨宗仁不一样,杨宗仁为了办成团练,不惜个人毁誉,更不惜与千万人为敌,在这种情况下也就勉勉强强办了几万的团练,而如今的管源忠,毕竟年纪大了,已经失去了那股子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也没有那番勇气,这团练注定是办不成了。
只是光是这样也就算了,就连现在的六万大军,彼此间也存在着隔阂,像满保带来的闽浙残军跟两广的绿营就不对付,而两广的绿营当中,广东兵和广西兵也不对付,还有孔毓珣的督标兵和年希尧的抚标兵,还有甘汝来的抚标兵之间,也存在着重重矛盾。
这仗还没有开始打,内部的混乱就已经让管源忠头疼不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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