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上古之人喜欢去河中沐浴,郊外踏青。
华国被云山、楚山、云梦泽环抱,气温比别处略低。尽管春江水暖,跳进去洗澡还是需要蛮大的勇气。
刚好暮春三月,草长莺飞,百花盛开,便将三月三定为了花神节。
白沙城庆祝活动的重头戏是评选花魁,盛行了好几百年,于是民间又称花神节为花魁节。
白灵儿是连续两年的花魁,今年碰上了大麻烦。
评选规则很透明,比容貌身段、歌舞技艺、缠头才情。前两样她没得说,但缠头,也就是客官的打赏,估计会寥寥。
以前有天启王支撑,富商纷纷捧场万花楼。今年一看形势不对,转投后党的飘香苑。
雪上加霜的是,竟然请不到才子助阵,赋诗唱和。
才子非比商人一味逐利,多少有点儿风骨与傲气。可惜再硬的脖颈,也硬不过钢刀。被周平等纨绔一番恐吓后,哪里敢冒头。几个毛遂自荐烧冷灶的歪瓜裂枣,偏偏又入不了美人法眼。
没办法,她只得向桃李宴上以一篇百字文横空出世,在王党宣传之下俨然成为了谪仙人的“董舒”求助。生怕对方不来,又特地请冯程做说客。
午餐时间才过,小胖子匆匆踏入小楼,呈上了白灵儿的请帖。
信天游扫了一眼,笑道:
“我看呀,她不是请不到人,是瞄上了我这个免费苦力。”
冯程盯住他的脸,问:
“天哥,你不准备用‘董舒’这个身份了?”
信天游摸了摸下巴,道:
“变形之后,老是需要提醒自己,别一不小心又变回去了,太辛苦。兵法云,势弱用奇,势强则正。我刚到白沙城的时候,不清楚情况,又打不赢人家,当然得用‘董舒’进行遮掩。现在不怕了,就正面对决。”
小胖子环顾左右,道:
“那你师父呢,师兄弟来了没有?明天的赌局和决斗,周无羊看样子下了狠心。”
“哈,我师父一出现,天下就要变。师兄弟呢,也离得远。不过,六十四万两黄金,取定了。周无羊很贱,你越软,他越欺负你。你硬起来,他反而害怕了…小香,叫华文别捣鼓阵法了,我们去赏花。”
“天哥,今天帮衬万花楼,你还是变回董舒吧,省得别人问。”
“行。”
不一会儿,华文被小香硬拽了过来,嘟嘟囔囔。
一个小丫鬟,竟敢对伯爷无礼?
小胖子大开眼界,觉得信天游身边的人,胆子一个比一个大。幸好胆子最大的那个,去潇水修行去了,阿弥陀佛。
华文毫不客气,道:
“喂喂,要赏花你自个去呀,我还有阵图要设计。“
信天游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文兄,闭门造车,是不行的。脑子里塞满旧东西,没有新鲜货进来,哪里能设计好阵图?等华国安定了,我们必须出去看一看。观天地,感众生,见自我,才能明悟…走吧走吧,回来再给你讲空间扭曲…“
华文不情不愿,被对方霸蛮地推动着走。老夫人远远站立于一棵桃树下,欣慰地看着,不去打搅这帮年轻人。
一群人出了侯府,见到两个一瘸一拐的人畏畏缩缩迎上来,正是巡街所正韩锋与赵班头。他们等候蛮久了,但身份卑微,不敢进侯府。
信天游停下,吃惊地问:
“怎么啦?“
二人向逍遥伯见礼后,韩锋低头道:
“某办事不力,挨了吴典史的板子,还连累赵兄弟被革职。王城的生活太贵了,他想回乡下老家。当初平白收了公子的一两金,实在有愧,特来奉还。“
信天游将赵班头递过来的小金锭推回去,皱眉道:
“这是给你的医药费,收下就是。脑震荡没留下后遗症,很好…韩锋,你们前两天不是惊跑贼人立下了大功,周国的王端尚书还写信给朝廷,希望褒奖吗,怎么就办事不力了?“
韩锋苦笑道:
“上司要整你,找茬很容易。正因为立了功,吴典史以为我要动他的位子。如果不是弟兄们求情,这一次就降我为副职了。赶走赵兄弟,不过是杀鸡给猴看。“
信天游“哦“了一声,道:
“得,赵班头不要回老家了,过几天升所正…“
一听这句话,赵班头很晕,以为自己耳朵失灵了,不敢搭腔。韩锋则一愣,心道,他升所正了,我干嘛去?
信天游沉吟了数息,道:
“韩锋,你…就先当个典史吧。“
“谢公子恩典。“
韩锋闻言,欣喜若狂地纳头就拜,无条件相信“主人“不靠谱的话。
所正在老百姓的面前威风凛凛,却属于办事的吏,在当官的面前就是一条狗。典史虽然不入流,却是个官,况且王城的职位又比地方高一级。
他辛苦了半辈子,早绝了指望,没料到福从天降。却不知,若非没文化,信天游差点让他做白沙府尹了。
赵班头见老大拜了,懵懵懂懂地跟着弯腰拱手。
“某也谢公子恩典。”
信天游问:
“吴典史在什么地方?“
韩锋被种下神魂烙印后,相当于自己延伸到基层的一只触手。无缘无故挨了打,不找回怎行?
“禀公子,他正在花神庙给平安侯跑腿。“
“好极了,我正好也要去那里。你俩跟着吧,去揍他。“
两个人老老实实地跟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胖子冯程看傻了,一边走,一边担心地问。
“哥,你不会这么快就洗牌吧?”
信天游笑笑,道:
“我不想老为一些琐碎小事浪费精力,既然决定了动手,就一次搞彻底。”
“可是,哥…周无羊代表个人,你怎么搞都有回旋余地。插手官府,却是动了潇水剑派的盘中餐,犯了忌讳。华国是他们的道场,不会允许除了自己,还有人可以凌驾于世俗朝廷。”
“冯程程,风物长宜放眼量,多思考一下深层次原因。神权凌驾于君权,是希望招收弟子,收取供奉,有人出力干活。控制朝廷只是手段,而非目的。假如我灭了后党,照样承认潇水剑派的地位,矛盾就没有激化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当然,谁办事不想使唤心腹?所以,我必须秀一秀肌肉,让潇水修士知难而退。被正阳门欺负,他们可以向道门喊冤。可遭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修弟子挑战,难道也求助?开战没把握,利益又不受损,最终必将采取沉默…“
小胖子眨巴眼睛,努力咀嚼其中的奥义。
韩锋与赵班头,何曾听过这样胆大包天的话?连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
小香小兰习惯了,似听非听,似懂非懂。
只有华文根本没听,时不时跑到鲜花摊前深吸一口气,露出陶醉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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