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各地的公公全部集结于京,先头的安抚工作也已经由田义完成了。
与其他改革对象相比,比如皇亲国戚、不合格的官员等,撤除全国各地的镇守公公似乎要容易得多。
毕竟人数有限,而且相对来说是个弱势群体。一旦皇帝不罩着他们,那他们瞬间就没有威权可言了。
而这项改革正是由皇帝发起,公公们也只能听天由命去配合。
反抗是不可能的,除非不想活。
眼下他们基本都不能再做公公,能留下来的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
好在都能自由选择接下来的路,年老的公公可以选择退休。
年轻的公公可以选择留在朱氏集团北京部,可以选择留在兴农集团,或吾爱吾家,还可以选择跟随孙暹勘探,又或是选择自主谋业。
反正退路还有。
朱氏集团与兴农集团如日中天,包括吾爱吾家,其影响力毋庸置。
而且在田义的安排下,他们许多人也去参观了,还与里头的员工交谈沟通过,待遇不错,日子过得很踏实。
听说到时候还有退休养老金,也不怕将来老了没有保障。
所以很多公公还是想得开。
生活嘛,怎么过不是过?关键是也反抗不得呀,那就坦然接受呗。
原来从紫禁城裁汰下来的公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就连张鲸、周佐、孙暹他们几个大公公都不例外。
让其他的公公还有什么话说?
所以这项改革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外廷的官员基本清一色支持这项改革。
首先,外廷的官员对公公这个群体向来就没有什么好感。
想想外廷的官员十年寒窗苦读,考中进士,最起码没中进士也是举人,才有步入仕途的机会。
可有文化的公公少,很多都是像孙暹那样的没文化、素质不高、当初穷困潦倒被逼无奈当了公公的人,读书人对他们岂能有什么态度?
尤其被派到地方的公公,经常打着为皇上巡视地方的名义,在地方作威作福,水平不咋滴,还喜欢指手画脚,偏偏又得罪不起,毫不夸张地说,地方官儿对此苦之久矣。
现在这项制度被废了,当官儿的自然高兴还来不及。
少了一个监督他们的群体嘛。
如此一来,公公们想反抗,支持他们的群体都找不到一个。
所以,只要皇上一开口,说废,那就是毫无悬念的事。
他们背后的大树本来就是皇帝,皇帝说废可不就废了?
哪怕心里有怨言,也只能忍了。
尤其他们来京城一打听,皇上的威权竟如此之高,犹如天神一般,试问还有哪个敢跳出来反对?
这样,关于对全国各地镇守公公的改革很快便完成了。
对地方官员的监察任务暂时交给都察院负责的同时,朱翊镠还颁发了一道旨意:大明所有子民包括普通百姓,都有权监督大明官员,而且还规定只要不是污蔑诽谤,监督有奖。
这是以人为本理念的体现,每个人都有当家做主的权利与义务。
百姓当然有点兴奋了,都不敢相信自己还有监督官员的权利与义务,而且还有奖鼓励。
而官员们则有点担心害怕,心想如果连普通百姓都可以监督举报他们,甚至鼓励百姓监督,那他们的行为还有秘密可言吗?
但这又是圣旨,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知道这是真的,皇上就是要赋予大明子民这样的权利,而且也是大明子民的义务。
身为大明子民,有权监督每一位官员,包括皇帝在内也要被接受监督,这是大明子民神圣的义务。
从前的监督基本来自官员,有几个百姓敢监督地方官?但现在以圣旨即法律的形式确定下来了。
其实如果有心,发现这道旨意也并非突然,而是有迹可循的。
因为早在大兴、宛平两县试点改革的时候,就已经赋予百姓这样的权利与义务,鼓励他们这么做。
只不过现在推广到全国去了。
但作为政策的颁布者,朱翊镠心里很清楚,这还远远不够。
让百姓监督百姓就敢监督吗?
在京城不一样,皇帝眼皮子底下百姓的胆儿肯定要大一些,此消彼长,官员的胆儿则要小得多。
而在地方,正所谓官官相卫,几百乃至上千年的老传统,岂会因为一道旨意而轻易改变?
百姓敢不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何保证有效监督?监督完又如何保证百姓不被地方官员的欺负打压?
还有很多问题。
毕竟,眼下的大明还是一个权力高度集中的封建社会。
只要权力高度集中,监督就会大打折扣,因为这相当于还是自己监督自己嘛,效果肯定难以保证。
所以朱翊镠在想,是否要确立君主立宪制、三权分立啥的?
简言之,推翻封建社会。
如果做了,那在此之前所有的改革都不及这个重大。
正因为重大,所以肯定不会贸然行动,必须等待合适的时机。
但朱翊镠确实在琢磨这个问题,迟早要推翻封建社会的,不然他进行的许多改革最后也不会彻底。
要想大明立于世界之巅,焕发勃勃生机,必须改变固有的不符合历史潮流的社会形态,而要确立一个新的、更有利于国家发展的社会形态。
张静修安全回到江陵城。
来回两个多月,时间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毕竟抛去家庭不说,他是朱氏集团江陵城的总负责人。
张静修回来后,第一时间当然是见妻儿,秦涵茜得知他失去一条腿,百感交集,不禁抱着张静修失声痛哭。
怜惜的同时又忏悔、自责。
因为她认为,倘若不是她与张静修闹矛盾,夫妻关系就不会那么僵,那么就不会被皇上召见进京去,张静修自然就不会失去一条腿。
在她看来,张静修失去一条腿,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然而,张静修压根儿就没有这么想过。他失去一条腿不怪任何人,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因为完全可以避免这次事故的发生嘛。
如果以秦涵茜的逻辑,仿佛无论发生什么都与她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