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一直觉得心里有愧。当万岁爷大刀阔斧地清算张先生时,虽然素素没有亲眼所见,但也知道太后娘娘心里有多么难受,不然她也不会一门心思扑在念经诵佛上。
“别人看太后娘娘一生光鲜,可素素以为太后娘娘一生寂寞,隆庆皇帝爷过世得早,太后娘娘没快活几年,或许这也是太后娘娘为何器重我们这些出身卑微的女子的重要原因。
“如今万岁爷不听太后娘娘的话,而大哥又远在江陵城,所以素素必须回到太后娘娘身边。大哥身边有之怿,完全可以没有素素,可太后娘娘身边如今有谁陪她聊天呢?
“况且大哥最近这一年多时间成熟了许多,不仅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还开创朱氏集团,取得如此高的成就,令天下人难以望其项背。这是福,但也许这是祸,大哥保重!
“最后,请求大哥不要派人追素素回来。素素人虽然走了,可心还在大哥这儿,任何时候,都绝不会做对不起大哥的事。太后娘娘寂寞,需要人陪。素素走了,大哥勿念!”
信就这样完了。
朱翊镠看完愣了好大会儿,知道赵灵素为何而离开,可信中依然没有解释为什么要欺骗他?
眼睛恢复了就恢复了嘛,真的要离开他,去陪李太后,他又不是不放,为什么要隐瞒呢?
“大哥,素素怎么说的?”
见朱翊镠沉默不说话得有一会儿,李之怿轻轻地问道。
“你看。”
朱翊镠这才缓过神来,将那封信递给李之怿过目。
李之怿看完也发现了,赵灵素洋洋洒洒只交代为什么要回京,可没有交代为什么眼睛分明康复了却不说,也没有交代为什么非要不辞而别。
“大哥,要不要派人去找素素?哦我的意思是派人保护她。她的胆儿也是真够大的,一个女孩子家只身上路,就不怕危险吗?”李之怿担忧地道。
“我看不用吧。一来这是她的请求,二来我相信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相当初被白莲教匪徒抓去,赵灵素都挺过来了。
李之怿接着道:“娘固然需要像素素那样善解人意的侍俾陪伴,可大哥真的忍心让素素离开吗?”
朱翊镠没有立即作答,而是想了想才回道:“倘若我能成功,那她回娘身边等着我也是一样的;倘若我失败了,又何必让她跟着我受罪呢?”
李之怿莞尔一笑,点头道是。
朱翊镠沉吟道:“只是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以素素的细心,她绝不会说着说着便将要说的给忘记了。解释为何离开固然重要,可解释为何眼睛康复而不告知不是更重要吗?”
“素素似乎有意要避开。她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
朱翊镠摇头:“这个真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确认,正如她在信上所说,绝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嗯,我也相信。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回到娘的身边吧。”
出于对赵灵素的信任,朱翊镠与李之怿两个达成一致。
得知赵灵素眼睛确实已经康复,胡逸仙又嘚瑟了一回。
没辙,该他嘚瑟。
确实是胡逸仙最先提出来这一点。
如果他不先捅破,李之怿断不会将心中的疑虑说出来。
朱翊镠找胡诚咨询。
可以说,朱翊镠身边所有人,包括朱氏集团的员工都乐意跟随他。
唯独一个是被逼的。
那就是胡诚。
从当初逼迫他给张居正动手术,到后来逼迫他跟随张居正来到江陵城,又逼迫他为赵灵素治病…
胡诚一直被朱翊镠牵着鼻子走。
可他也清楚,自打知道张居正诈死的消息后,他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让他怎么退?
一退不就等于知情不报?
此等大事,同样是死罪,除非跑到北京去告密。
可能安全逃离吗?阳康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更何况在北京他还有家人需要顾忌呢。
所以,胡诚万万不敢逃。
被逼,他也得乖乖地完成任务。
当然,他对朱翊镠也不是毫无信心可言。抛开政治因素不说,他对朱翊镠可是由衷的佩服。
与其这样,还不如为朱翊镠、张居正效力,没准儿柳暗花明又一村,最后取得成功呢?那不用说,他肯定就是太医院的一把手啊。
因此,胡诚对朱翊镠也算抱有几分期望,并非完全没有信心。
况且,朱翊镠的背后不是还有张居正、冯保两位大佬吗?
这两位可都有反抗的理由,决心与斗志必定满满。
“素素走了。”朱翊镠一见到胡诚,便开门见山地道。
“我知道。”胡诚点了点头,一平如水并没有惊讶。
“你也知道她眼睛康复有一阵子了?”
“嗯。”胡诚点头,几乎没有犹豫,也没有刻意望着朱翊镠。
“为什么不告诉我?”朱翊镠质问。
“她说不让的。”胡诚异常的冷静,稍顿了顿,“我相信她对你的爱,她说不会害你就不会,所以我答应了她。”
“她没有告诉你为什么?”
“潞王爷这样问,说明她都没有告诉你,又怎会告诉我呢?”
朱翊镠点了点头,这个确实。
看来问胡诚也白问了。
胡诚面含忧戚之色,担忧地道:“本来这不是我担心的问题,可既然潞王爷来了,能否问你两句呢?”
“但问无妨。”
“如今知道张先生仍活在人世这个消息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这便意味着风险越来越高。那么多人跟着潞王爷,潞王爷准备好了没有?”
“指哪方面呢?”
胡诚一本正经地道:“可以说,潞王爷选择了一条最有难度的道路,当然最需要实力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潞王爷总不至于被动地坐在江陵城等待机会砸到头上吧?”
“这个请放心,我心里有数,即便不为自己,也得为身边那么多跟随我的人着想呀!不然岂不枉费了他们的一番心意?”朱翊镠信誓旦旦地道。
“有潞王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就这一个问题吗?”
“忽然觉得后面的问题不用问了。”
“好不容易开口,我也答应下来,索性全部都问了吧。”朱翊镠慷慨地道。
“那好。”胡诚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