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暖阁。
朱翊镠正在想着奴儿干都司一把手到底让谁担任合适。
此人必须要狠,且善战,毕竟管制众多少数民族部落,那些部落人桀骜不驯又骁勇善战,总有不伏烧埋需要动手教训他们的时候,没有两把刷子派过去镇守奴儿干都司肯定不行。
但此人又必须得有大局观,要能理解和平共处的原则方针,绝不能一味地靠武力镇压,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武力只能起一时之作用,要想长久的征服还得靠仁德之心。
这样的大将戚继光最合适了,张佳也行,可惜都不能动。
像殷正茂其实也是个狠角儿,但已经老了;而像大刀刘綎,又只适合做将军却不适合做统帅。
每当关键时刻,就为人才发愁啊!
“万岁爷,首辅申先生求见。”值守内侍进来禀道。
“请进。”
“臣申时行叩见陛下。”申时行步入东暖阁,行臣之礼。
“免礼。”朱翊镠抬手赐座,直截了当地问道,“申先生为何觐见?”
“户部尚书张学颜有一个想法,不知陛下说是何意见。”申时行倒也直接。
“说。”
“张尚书想明确大明疆土的边界,重新调整奴儿干都司,以实现对蒙古、女真等各族的控制权。”
朱翊镠心中一荡,记得这事儿他只对张居正和吴兑两人说过呀,而且还是刚刚才说的,怎么张学颜…莫非这就叫作英雄所见略同?
朱翊镠不由得坐直身子,诧异地问道:“张尚书为何有此念头?”
“他觉得这是彰显国威的时候,眼下我大明也有拥有这个实力,倘若不收回控制权,继续放任下去,他担心本朝会失去那一大片疆域。”
“朕正有此意。”朱翊镠难以掩饰自己激动的情绪。
“那就好。”申时行道。
“申先生觉得好在哪儿?”朱翊镠一本正经地问道。
“其实臣也不知道好在哪儿,见陛下高兴而已。”申时行没有撒谎,本着自己的内心回道,“疆土面积越大,固然越威武,但对于一个国家而言,统治的成本相应也越高。”
朱翊镠掷地有声地道:“申先生,国家的主权与领土完整是一个国家最基本的尊严的体现,身为大明的一份子,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要有这样的认识。这不是统治成本的问题。”
“那依陛下之意?”
“朕刚与张先生商议过,要重新加强奴儿干都司对辽东边外各少数民族的控制权,而且朕要的不是羁縻。”
继而,朱翊镠又将刚与张居正、吴兑商量好的决策告知申时行。
之后感慨地道:“朕急需物色一位都指挥使,这样的大将不好找啊!”
申时行喃喃地道:“既然陛下有此决心,臣心中倒是有一个想法。”
“申先生请说。”
“张学颜与陛下的想法不谋而合,臣以为这是出于几个方面的原因,第一他之前一直在兵部工作,第二他担任过辽东巡抚,第三他身上有一种使命感。所以如果由他担任都指挥使管理奴儿干都司,无疑是一个最佳选择,他本人也表示更喜欢兵事方面的工作,只可惜他现在身任户部尚书。”
朱翊镠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都司尽管与行省级别一样,可都指挥使无论如何也不及尚书香。
就像省级一把手,怎能与部级一把手比嘛?而且户部还是一个相当有实权的部门。古代的户部可是管理着全国的土地、人口、赋税、财政、户籍…那可不止现在一个财政部大。
难道让人家一个户部尚书去地方担任一个都指挥使?
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朱翊镠都没有想到这些人头上,更何况像张学颜这样的二品大员?
所以朱翊镠微微叹了口气:“张学颜就不要考虑了吧,申先生看看还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然而,申时行却有他自己的一番见解,说道:“陛下,臣觉得此情重大,毕竟六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呢,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大将镇守,许国许老都派到地方去了,为什么张学颜不行?当然前提是张学颜有心。”
“申先生以为可行?”
“臣以为只要国家有需要,做臣子的无论去哪儿都该抱着一颗热忱的心。”
“还是不合适。”朱翊镠摇头,“除非裁撤辽东,成立东北三省,让张学颜像许国一样以大学士经略的身份去。可这条路任重道远,条件远远不具备,非三五年时间所能完成得了的。”
申时行也就不多说了,但他已经探明朱翊镠有明确大明疆土之心。
“陛下,张学颜还提到另一件事。”申时行又道。
“说。”
“就是制作龙衣一事,张学颜表示内疚,同时也想问问陛下,明年泰和元年陛下的新衣服怎么办?”
“那不是他户部尚书操心的问题。”
“可马上到年底,制作龙衣已经来不及了呀!”申时行担忧地道。
“到时候再说。”朱翊镠一摆手,“衣服嘛,朕不穿旧衣破衣就是了。”
“…”申时行无言以对。
“回去让张学颜写一道条陈,阐述明确大明疆土之必要性。”
“臣遵旨。”
“朕已经决定,奴儿干都司驻地将尽快迁至原址奴儿干城。”
“明白。”
“申先生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那臣先行告退。”申时行正欲起身。
“且慢,朕倒有一个问题。”朱翊镠抬手道,“鉴于台湾的战略地位,朕决定设立台湾行省,不再由福建行省管辖,申先生也写道条陈呈递上来吧。”
“…”申时行微微一滞,“陛下,眼下的台湾具备行省的实力吗?”
“现在当然没有,但以后会有,咱得考虑长远一些。”朱翊镠道。
申时行又一滞,“可臣听说由于番王爷不思进取,台湾眼下一团糟呢。”
“很快就会好的。奴儿干都司朕都要重新加强管理,更何况是台湾?所以申先生先不要质疑目前台湾的实力,而应该着眼于台湾未来的战略地位,这一点也让张学颜写进条陈里。”
“好了,就这样吧。”朱翊镠又霸气地添加一句,不给申时行反驳的机会。
“臣遵旨。”申时行这才退去。
说到台湾,朱翊镠就想起王安,以这家伙的能力,差不多快回来了吧?
申时行一回到内阁,第一时间让内阁中书通知张学颜来见。
张学颜一到,便迫不及待地问:“元辅见过陛下了吗?”
“见过了。”
“那废除对外族的羁縻制度,明确大明疆土范围的提议,陛下以为如何?”
“非常同意。”
“噢耶!”张学颜兴奋地紧握拳头。
“这样朝廷的统治成本会加倍,张兄为何看似如此高兴呢?”申时行望着张学颜忧虑地问道。
“元辅,不是看似高兴,而是打心里高兴。”张学颜笑道。
“这是为何?”
“既然陛下表示支持,那陛下有没有谈及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的任命?”
“当然谈到了呀!”申时行点头,越听越觉得诧异。
“陛下心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没有,陛下正为此事发愁呢?”
“元辅…”张学颜指着自己。
“张兄什么意思?”申时行感觉自己不是诧异,而是有点糊涂。
“我自荐如何?”张学颜兴奋地道。
“我与陛下说了,张兄确实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可你是户部尚书,都指挥使是三品封疆大吏,你是二品大员呢。由中央到地方岂不…”
“元辅又何必拘泥于职位高低呢?我辈只求为朝廷建功立业嘛。”张学颜一本正经地说道,“倘若元辅觉得职位高低不合适,那可以请求陛下保留尚书衔,或进阶其它职务,然后兼任都指挥使,许老不也是这样离京的吗?”
“可我想不明白,也没有理由,张兄为何热衷于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