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回到佛阿拉城。
途中没有遭遇任何变故,佛阿拉城也没有被其他部落攻击。
而尼堪外兰与哱承恩一道去了。
舒尔哈齐等人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毕竟打了胜仗,缴获了不少兵器与战马,还有那么多人投靠他们。
这对于统一建州女真各部,无疑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可以说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然而,努尔哈赤从辽阳回来后,看起来并不怎么开心。
舒尔哈齐也是聪明人,第一时间发现,并关心地问了起来。
“大哥,怎么?有心事?”
“这次去辽阳觐见师父的,还有尼堪外兰与哱承恩,准确地说我们三个是同时被师父邀请至辽阳的。”
“你师父有心调节你们的矛盾?”
“嗯。”努尔哈赤似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以后不打尼堪外兰了?”
“他答应师父不再与我为敌,不再与我争夺建州女真的领导权。”
“这不是很好吗?”
“他已入籍大明成为大明一份子,去大明做游击将军,镇守宽甸城。”
“…”舒尔哈齐沉吟不语,忽然蹦出来一句,“可以说他卖国求荣吗?”
努尔哈赤摇了摇头,道:“咱这样算国吗?附属于大明的番邦而已。我倒不关心尼堪外兰去哪儿,而是关心师父的心思,师父到底在谋算什么?”
“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舒尔哈齐警惕地问道。
“自大明建国之初,我们便在大明的控制之下,不过随着局势的发展,对我们的控制已经越来越弱了,我们的领地也不在大明版图之内,而是被大明称之为关外,多年来对我们采取的是羁縻打压的政策方针,将我们女真族四分五裂以有利于更好地控制。知道大哥为什么有心统一女真族吗?”
“莫非是要建立属于自己的政权?”
“正是,可师父的行为让我担忧。”努尔哈赤道,“自师父登基以来,便加强对辽东乃至奴儿干都司的控制,起初我就怀疑,现在似乎能够确定下来。”
“确定什么?”
“师父应该是想将关外乃至整个奴儿干都司,自然也包括我们女真族,全部纳入大明王朝的版图之内,让尼堪外兰入籍大明就是征兆。”
“你师父野心这么大吗?”舒尔哈齐瞠目结舌,不禁讶然。
“一个人野心大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能力与野心相匹配。师父是我见过最有能力的人。”
“你师父真有能力控制那么大的疆域吗?”舒尔哈齐没见过朱翊镠,对朱翊镠的了解也只停留着他祖父、父亲、大哥的口头描述中。
“如果师父没有这个能力,那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人有这个能力。”
“其实这样也未尝不可呀,只要大明对我们平等相待,成为发明一份子又不是不能接受的事儿。”
“三弟真的这么认为?”努尔哈赤有两分惊讶,“尼堪外兰也是这么想的。”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舒尔哈齐确定地道,“我们与大明王朝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要保证我们安居乐业能学习大明先进的文化,将我们纳入大明版图不是一件好事儿吗?”
“经三弟这么一提醒,我好像似乎明白师父为什么力挺我统一女真了。”努尔哈赤恍然顿悟般地道。
“为什么?”
“就是要借我手,逐步将我们族各大部落全纳入大明王朝版图之内。这么说我有被师父利用之嫌。”
“大哥,这话关起门来,我们兄弟俩说说还行,千万不可泄露出去,倘若被你师父听到,会反将你一军,被师父委以重任却怀疑被利用。”
“是重用还是利用,恐怕也只有师父自己一人清楚。”努尔哈赤喃喃自语。反正他感觉有利用之嫌。
“你师父对我们家有恩。”
“这个我当然不用三弟提醒,当初拜他为师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怎么?大哥是不愿意像尼堪外兰那样成为地地道道的大明人?”
“大哥不妨与三弟实话实说,统一建州女真至最后统一整个女真,就是想建立一个新的政权,可如果师父有心将女真纳入大明,那大哥不是为师父作嫁衣裳吗?大哥当然有些想法。”
“大哥,将我们纳入大明,我们还不是一样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反正我还是那个观点,只要平等相待,保证我们能够安居乐业,其他不重要。纳入大明反而有了坚强的后盾,怕只怕他们以汉族正统自居,对我们各种打压歧视,先且看看尼堪外兰的境地如何吧?你师父暂时也没提及,一切只是大哥的猜测。”
努尔哈赤似有所思,越想越觉得师父的意图已经非常明了,只是这与他的初衷似乎并不相符。
“三弟,今天的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对任何人讲。”努尔哈赤有心刻意提醒道。
“我知道,但大哥心中到底怎么想?”
“先走一步算一步吧。”努尔哈赤模棱两可的,并没有作明确的回答。
“尼堪外兰倒是跑得快。”舒尔哈齐感叹地道,“镇守宽甸城,任游击将军,这职位已经相当不错,让他吃香的喝辣的没问题。只要大明不亏待他,那他就是在享受荣华富贵。”
努尔哈赤沉吟不语,心想尼堪外兰怕是师父为树立一个典型才这样做,确实很具有代表性。
这件事本身很有代表性,而尼堪外兰本人也很具代表性。
舒尔哈齐鉴貌辨色,且从“先走一步算一步”这句话中,已经看出来了大哥心里肯定有耿耿于怀的地方。
努尔哈赤思绪飞驰,想得很多,想到师父请他进京,继而答应助他统一建州乃至所有女真族大业,后又派张懋修随他来到建州…
看来,师父步步为营,都是提前“预谋”、“设计”好的。
只是,师父到底是重用他还是利用他?这个该如何区分辨别呢?
“大哥在想什么?”舒尔哈齐问道。
“我在想师父的深谋远虑,实在让人好生佩服。”努尔哈赤如是般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