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闻鼓一敲响,本以为会有大事发生,却没想到来了一个大反转。
就在当天晌午过后,张彪与刘大元的检讨就呈送到了御前。
这还是因为张彪要等刘大元,特意给刘大元讲解,不然以张彪的速度,不到午时他就可以送上去了。
让朝廷上下都虚惊了一场。
尽管张彪将觐见朱翊镠时的场景尽量给六科给事中讲了一遍,但他还是感觉传达得不够完美。
而王锡爵更是没有多说什么,内阁其他几位成员倒是好奇得不行,都想知道朱翊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竟让如此偏执的张彪服服帖帖。
其实朱翊镠也没用什么招法儿,只不过适当把自己姿态降低,推心置腹与他们说了一席话而已。
确实,人都有感情的。
只要坦诚地交流沟通,许多看似难以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这天,朱翊镠决定首先在云台召见申时行与许国两位阁臣。
然后,再来进行一次廷议,试图解决西南少数民族的问题。
王锡爵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儿,但朱翊镠具体想什么他也不清楚。
毕竟都知道朱翊镠脑子里面有太多太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而其他三位阁臣一无所知,深感诧异,因为隆重地在云台召见,要不召见首辅一人,要不召见所有成员嘛,为何只单单召见两位?
申时行与许国去了。
冯保已在那里等候。
申时行正想问冯保今日召见到底所为何事,见朱翊镠在陈炬的引领下已经阔步而进。
简单行礼坐定后,朱翊镠也不墨迹开门见山地道:
“今日召你们来,是有一件大事要与你们商量,随后朕会专门召开一次廷议讨论,就是西南少数民族的问题,朕觉得土司制度该废了。”
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竟要废除土司制度,这让申时行与许国都是一怔,仿佛听错了一样。
见申时行与许国都是一副诧异的神情,朱翊镠又强调道:“对,你们没有听错,朕想废除土司制度绝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想过很有一阵子了,事实上朕也觉得很有必要,且是时候了。不知申先生与许阁老怎么看?”
申时行:“…”
许国:“…”
两位面面相觑,倒不是不了解土司制度,而是因为实在太突然了。
他们毫无思想准备。
自朱翊镠登基而来,一连串的大事接踵而至,因为需要时间,基本上都没有解决,以致于他们每天这件事都还没忙完,又必须得同时忙那件事,反正感觉没有闲下来过。
京察正在进行当中。
全国再次启动清田大计。
兴农大计划已经拉开了序幕。
对皇亲国戚要下手了。
辽东、宁夏等九边重镇的边防问题也提上了日程…
这哪一件事不棘手?都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
如今又要着手解决西南少数民族的问题,也就是土司制度。
在他们眼里,一个字:难。
土司制度是唐朝时期羁縻制度的延续,在元朝时逐渐演化并完善为土司制度,明朝土司制度达到高峰。
土司制度是对中央政权无力顾及的西南边陲地区那些土人头目的一种笼络羁縻手段,“以土官治土民“,承认各少数民族的首领世袭地位,并给予其官职头衔,以进行间接统治。
在土司统治下,土地和人民都归土司世袭所有,土司各自形成一个个势力范围,司法、财政、行政、兵事都可以自治,对当地人民予求予取,掌握一切生杀大权,除不能登基称帝,其他一切可比照皇帝,而且只需要象征性的向朝廷缴纳微薄的赋税。
历史上,明朝是土司制度发展的高峰,因为在明成祖时期,朱棣要征伐越南,所以更需要西南边陲的稳定,借以来保证军队后方的安全,所以对土人又是大加封赐。
到万历年间抗日援朝,加上女真的兴起,朝廷无力顾及西南边陲。为了保证国内政权稳定,避免多线作战,对西南土司更是优待。
导致在历史上清朝初期土司势力过盛,尾大不掉。
即便现在的历史还没有到抗日援朝的那一天,以申时行与许国多年的从政经验,又岂能不知土司制度蚕食朝廷与迫害当地居民的弊端?以致于连年战争叛乱不断。
“两位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陛下,这倒不是,而是臣担心朝廷的精力够不够财力是否支持。”申时行谨慎地回答,“可以说西南边陲问题由于鞭长莫及历朝历代都没有很好的解决,不知陛下有何良策?”
朱翊镠缓缓言道:“首先,必须得承认,土司制度在生产力水平不高、交通不便、民族文化差异巨大的情况下,曾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
“陛下,请问何为生产力水平?”许国立马儿不解地问道。
哦,说快了,不是一个时代的。
朱翊镠稍稍一滞,忙解释道:“生产力水平,简单地说就是我们人类创造财富的能力水平。生产力水平是社会发展的内在动力或者说是基础。”
许国点点头,尽管对他来说是个新鲜的词语,但好像不难理解。
朱翊镠接着说道:“但是,土司世代为官,独霸一方,更有一些土司专横不法,对境内居民实行政治压迫和经济掠夺,土司之间为争权夺利挑起械斗或战争,导致生灵涂炭,边境祸乱丛生,汉民被其摧残,当地居民也受其荼毒,这都是事实,且土司对朝廷叛服无常。”
“陛下所言极是。”
申时行与许国两都点了点头,包括冯保与陈炬也是。
其实他们哪个不清楚土司制度的危害?实行土司羁縻制度不还是因为朝廷没有能力解决吗?
所以他们更想听朱翊镠有何良策。
土司制度的弊端日益明显都清楚,关键是如何有效解决。
朱翊镠又掷地有声地说道:“随着社会的发展,土司制度日益腐朽落后,废除它已成历史之必然。”
稍顿了一顿。
朱翊镠语气平和也放慢了一些:“想我永乐皇帝年间,铜仁等地的思州、思南两个宣慰司叛乱,永乐皇帝派兵平定后,改设贵州布政使司,朝廷派遣可以随时撤换的流官担任当地官员。朕觉得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举措嘛。只可惜那次改革仅仅针对于贵州叛乱的两个宣慰司进行,也就是说只覆盖贵州的一小部分地区,整个大明王朝西南绝大部分地区仍然实行落后的土司制度。”
“陛下,这也是朝廷无奈之举啊!”申时行感慨地接了一句。
朱翊镠又是掷地有声地道:“土司制度弊端日益明显,危害日益突出,倘若再不着手改革,终将会酿成大变,到那时候更是让朝廷头疼难办。”
万历年间三大征之一的播州之乱不就是这么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