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早睡的时奈微微睁开眼睛，离开柔软如云的温暖被窝，只穿着一身轻薄的睡裙，光着脚丫，来到城主府最高的阁楼里，眺望着城外打着火把离开的冰原城骑军。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时奈梦呓般地说着，乌黑的头发顿时变得雪白，“你该引领我们再走远一些。”

说着，她朝远方伸出了手。

一股初春的凉风吹过，她放下了手，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在这第一场春雨中，时奈迈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房间。

远方，带领二十多人的骑兵队出城的格雷感觉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远的冰原城，黑夜中的道路黑漆漆的，那有半分人影。

“怎么了？殿下。”跟在后面的奥黛尔问道。

一刹那间，他好像看到了眼前好像有千万条道路，但是所有的道路都是血红色的，只有他们脚下的这一条是充满着明亮的光芒，也是他唯一能看清的一条。

“路.”一滴雨滴落在他的脸上，把他拉回了现实，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看到那样奇怪的场景，他想把那个场景告诉奥黛尔，但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明白那个场景的意思，可怎么也说不口，就像是脱力的四肢，怎么也动不起来一样。

“路怎么了？”奥黛尔有些疑惑。

“没什么，”嘴巴张了半天，他还是没说出来什么，干脆直接不说了，“戴上雨披，加快行军。”

“是！”

黑夜中，骑军的前中后各有一名骑士打着火把，在跳动的火焰中，只穿着轻甲的骑士们掏出极为细密的丝绸雨披，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快速前进。

这支只有二十五人的骑兵队是格雷从骑士团里挑选的，有男有女，其中还有时奈最喜欢的大姐姐凯尔。

他本来准备多派些人马甚至带上一些魔女的，但是这样一来冰原城的“大军”也许会打草惊蛇，不但连搜捕魔女的官员吓跑了，连魔女恐怕也吓跑了，而且可以预想到，雷诺的大军不日就要来袭，魔女们正在加紧生产武器，绝不能有一刻的耽误。

这支骑士的所有人都只带了一杆枪一把骑士剑一把匕首一些干粮和水，以及挂在腰上和马匹身上的子弹，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救助魔女，以及查探雷诺大军来袭的消息，用不着穿戴厚重的铠甲。

格雷毫不掩饰地把要找到魔女的消息告诉了他们，骑士们没有任何异样，甚至没有多余的惊奇，因为这些骑士大多都是接触过魔女的，比如说近距离见过时奈魔法的凯尔、被雪莉救活的骑士、以及经常进入城主府搬运东西，见过赫达和艾蕾火焰魔法的骑士；他们对于魔女早已见怪不怪了，虽然有些担忧，但是既然是格雷殿下的决定，那就一定不会有错。

在西北地区的黑夜里奔袭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因为一路上被邪兽毁坏的废墟里，时不时会有奇怪的野兽出没，这些野兽在夜里出没得尤为频繁。

骑军小队朝大路两边看去，许多猩红的眼睛正在黑夜中闪动，胯下的马儿也有些慌乱，像是要不受控制，骑士们戴着铁手套的大手也按在上膛的枪械上，随时准备开枪。

格雷对这些野兽不太担心，他正在细细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因为要阻击雷诺的大军，光靠冰原城肯定不行，他得先看到雷诺大军的必经之路，早做打算，让他们到达冰原城的时候已经成为惊弓之鸟，那时候对付他们应该会很轻松。

转过一个稍微凸起的山包，许多猩红的眼睛已经把路堵了个严严实实，虽然看不清那些在黑暗中的野兽，但是每个人都能想象出它们龇牙咧嘴的狰狞面目。

“早知道天亮再走了，浪费我们这么多子弹。”

格雷打了个响指，然后迅速开枪，子弹全都射向那些猩红眼睛的两点之间，那里就是脑袋的位置。

更多的枪声响起，火光在黑暗中此起彼伏的跳动，急促的枪声和沉稳的枪声混杂在一起，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射击风格。

幸好这些战马在冰原城早已习惯了枪声，不然如此剧烈的响声恐怕会吓得它们胡乱蹦跶。

枪声很快就停止了，再见不到猩红的眼睛，骑士们都停下了射击，但是格雷还在继续，因为他能在黑暗中看到更多的东西。

“顺带把你们都解决了，免得那些商人老是用你们为理由找我买枪，烦死了。”

又打完两个弹匣，他才停手，然后命令骑军继续前行。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科索尔城，那里是北上冰原城的必经之路，如果芙蕾雅告诉魔女们要前往冰原城的话，一定会经过那里，而科索尔城也是教会控制的重要据点之一，魔女们恐怕会在那里遇到极大的危险。

经过一夜的骑行，天色微亮时，他们终于到达了一个在路边吊着邪兽尸体的小镇，看来这个小镇抵抗过了邪兽的侵袭。

把马匹托付给旅店，格雷让骑士们在旅店里微微休息，吃过早饭之后，又继续前行。

幸好这些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了，懂得如何减损体力消耗，所以如此强度的急行军，他们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反而因为能有外出纵马狂奔的机会而感到畅快。

越过刚才那个小镇，周围的路面明显平整了许多，来往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我来冰原城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到，希尔里河竟然是从冰原城一直流淌到这里的。”

顺着青草萋萋的河边行走，格雷才发现一晚上都能听到河水流动的声音，本就颇为不小的希尔里河到了这里，已经变成了一条大江，看向河水中间，有一些三桅帆船正停靠在对岸。

“殿下，希尔里河可以从冰原城一直流淌东海之滨。”凯尔是北境的人，对这条河流十分熟悉。

“很好，以后我们运输我们的大炮就可以走水路了。”微微一笑，格雷牵动缰绳，开始继续前进。

剩下的骑士们对视一眼，看来殿下的野心远比看上去的要大。

“多么肥沃的土地，到春天了还这么荒芜着。”

又走了一会儿，路上的人突然多了起来，他们大都是一些失去土地的流民，也许两边长满青草的土地原本就是他们的，但是现在却不属于他们了。

如逆流般穿行在流亡的人群中，骨瘦嶙峋眼神呆滞的人们朝他们伸出双手讨要食物，好心的奥黛尔早就把自己的干粮分发了个干净，到现在身上再没有什么可吃的了。

有经验的骑士则怒目圆睁，吓得流民们不敢伸手，他们知道自己分发出干粮只是杯水车薪，甚至有时候给一些瘦弱的妇孺反而会引来其他人的争抢，倒不如让他们自生自灭。

骑士们同时也在人群中努力寻找女人们的踪迹，希望能看到白发或者可疑的女人，因为魔女向来都是畏畏缩缩的，很好辨认。

不过很可惜，除了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格雷没有发现任何疑似魔女的女人，因为除了带孩子的中年女人之外，流民的队伍里根本就没有年轻的女人，不必说，他也能预料到科索尔城正在发生些什么。

走到中午，庞大的科索尔城终于近在咫尺了，只不过远远看去，城墙虽然雄壮，但是却血迹斑斑。

再走近一些，骑士们终于看到了城墙上挂的东西，全都变得怒不可遏。

那是数十个被捆住双脚倒吊在城墙上的女人。

他们全都被剥光了衣服，割破了喉咙，城墙上的血迹就是她们身上流淌出来的。

这些女人全都睁大了眼睛，头发和手臂朝下垂落，身上的伤痕惨不忍睹，有几个女人好像还没死透，还不时抽搐一下，看来她们不是被直接杀死的，而是被割破了喉咙流血流死的。

愤怒的奥黛尔拿出匕首，想要把匕首扔出去割断绳子救下那个好像还没死透的女孩，但是却被格雷制止了。

“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