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声洪钟过后,文庙的大门从里面推开了,门轴发出吱嘎嘎的响动。
左右各四一共八个白龙书院的弟子立在两旁,目光注视着门外等待已久的书生们。
原本有些熙攘骚动的书生们都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在白龙书院弟子面前,他们可不敢随意造次。
“入庙!”
距离大门最近的一个书生一步蹿了出去,第一个迈步进了文庙的院子里,一双眼睛里只有那座正在燃烧着的大铜炉,快步的朝着走了过去。
走到了铜炉前,这名书生先是恭敬的跪地叩拜,等起身后伸手进到自己的怀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文章诗词,手有些想哆嗦着递进了铜炉中烧了。
薄薄的两张纸迅速的被铜炉上炽烈的火焰点燃了,烧成了黑灰,风一吹就不复存在了。
呆呆的看了几眼,又抬头望向大殿,见到没有任何的声息,脸色迅速的由紧张期待的涨红变幻成了苍白,整个人都宛如被雷击了一样,萎靡的回过身,身影萧索的往门外走去。
第二个书生已经到了铜炉前,做了同样的举动,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一个个书生走进文庙,行跪拜之礼,而后将自己的文章诗词放进铜炉中烧掉,进行祭祀。
李树看了一会儿就没什么兴趣了。
“祭祀会持续整整三天时间,鞠何远说每次祭文庙最多有三五个人能得到大殿里的金身回应,得以进入白龙书院…”
而此时,文庙前的整条街都被数不尽的书生给堵死了,看起来三五千人是有的,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会出现第一个。
他本来想要亲眼看一看,大殿里的金身是怎么做出回应的,可是感觉等的时间不会很短就没了耐心。
至于他自己,原本是打算也进去祭祀一下的,但是看到需要跪拜,顿时没了想法,他既不是真正的书生,也没打算进入白龙书院,对大殿上的那三座金身更是谈不上恭敬。
他环视了一周,见到的是茫茫多的书生,也见不到鞠何远身在何处。
费了一些气力,李树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面前是一家茶馆,刚好他略有些口渴,于是走了进去。
“不知季兄在哪里?”文庙前,被挤在人群中的鞠何远不时的看向左右四周,寻找着一个身影,同时,他也用一只手死死的捂着胸口的位置,那里是他准备用来祭祀的文章。
想到那一篇文章诗词,他的胸膛一阵炽热,浑身都微微的战栗,在互相交换了后,他还有些后悔,毕竟那可是进入皇城参加盛宴的凭证,十分难得。
可是等回到了自己的宅子,他用铜炉烟灰试探了一下,看到了让他颤抖的一幕。
“这不是华庭县鞠氏的鞠何远?”
当听到有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鞠何远转头看了一眼,见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虽然穿着一身书生长衫,可是浑身上下没有多少文雅的气质。
见到此人,鞠何远下意识的皱了下眉,说出了这个人的名字:“胡敬泉。”
他和胡敬泉可是老相识了,早在来玉京前就互相见过面,他是出身华庭县鞠氏,胡敬泉同样是来自一个修仙世家,出身虞山县胡氏。
华庭县和虞山县都在峰云郡境内,而且距离很近,只有二百里远,可以说是近在咫尺,同为修仙世家的鞠氏和胡氏自然免不了有些接触。
相识了几百年没有结下深厚的交情,有的只是数不清的恩恩怨怨,虽然谈不上你死我活,但也积怨颇深。
原本两家的实力相当,没有明显的高下之分,可是知道五十多年前,鞠氏的最后一位筑基仙师到了寿,而胡氏的一位筑基仙师正值壮年,两个世家慢慢的有了差距。
鞠氏开始被胡氏压了一头,这些年来,没少吃瘪。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鞠何远千里迢迢的来到了玉京,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些机会让鞠氏再次起势。
没想到胡氏也吩咐了一个子嗣来玉京,正是胡敬泉。
自从在玉京碰巧撞见后,胡敬泉没少给他明里暗里的找麻烦。而且也比他在玉京混的更好,结识了不少的在地方颇有权势的世家。
“鞠何远,去年你为了购买文章可是花费不少,只怕今年已经无力再买了吧。”胡敬泉看着鞠何远,手指在怀中一捻,抽出来了一篇文章来,“知道这是什么吗?五日前,以一颗半九阶灵骨从白龙书院买来的!”
鞠何远看了一眼,不说话,也不想理会,甚至想直接走开,只是这里已经是摩肩接踵,没地方可躲。
同胡敬泉在一起的还有其他几个书生,也都是来自各个郡县修仙世家的子弟,正所谓,人以类聚,族中至少都有一位筑基境仙师坐镇。
“听闻,在几十年前华庭县鞠氏最后一位仙师死了后,就在没有新的诞生?多少世家都是因此衰败,没有仙师的世家,就像是一片叶子,风一吹,就没了,经不起任何波浪。”
这些道理鞠何远怎么会不懂,被人当众说出来,心里一阵难堪和气恼,看向说话的人,哼了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季城蔡氏蔡恒路。”
季城蔡恒路悠然道:“正是。”
“我倒是也听闻,季城蔡氏出了点意外,死了一位聚气十八层?而蔡氏的仙师应该也没有多少年寿命了吧,等到那时,不知道是否后继有人?还是会被你刚才的话说中。”简单的几句话,鞠何远就将季城蔡氏的人惹恼,眼瞳中放出凶光。
季城蔡氏死了一位聚气十八层这个事,知道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因为这对于一个世家而言可不是小事!一个世家能有几个聚气十八层呢?每一个都是无比珍贵的,不容有失。
而在岳古县死了一个聚气十八层对蔡氏来说是无比巨大的损失,也是每一个蔡氏族人心中的痛。
“鞠何远,季城蔡氏就算少了一位聚气十八层,但依旧有仙师坐镇,也还有其他的聚气十八层,肯定能在老仙师寿尽前突破的,倒是你们鞠氏,可要小心了,说不得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化为乌有!”胡敬泉语气低沉,充满了不怀好意。
“你想凭借祭文庙翻身,进入白龙书院,痴人说梦!我劝你还是回华庭县,告诉你们鞠氏的主事人,搬的离虞山县远一些,将那些金矿、玉矿和山林都交给我们胡氏,否则早晚有一天会引来灾祸!”
鞠何远怒目而视:“鞠氏在华庭县立足五百年了,没有人能让鞠氏离开,也没有人能夺走属于鞠氏的产业!”
一个世家传承几百年,一代代积累下来,肯定会拥有一笔庞大的财富,鞠氏也不例外,田产,金矿,玉矿还有一整座山的林地…
虽然修仙之路用基本上用不到凡俗的财富,但是一个世家可不只是有修仙者,还有更多没有根骨的普通族人需要生活。
而且,那些金矿、玉矿不仅可以出现黄金玉石,运气好的话也可能挖掘出一些珍贵的天材地宝,林地中也有灵草灵果生长。
虽然可能很小,但是经过漫长岁月的积攒,会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对于一个修仙世界来说,底蕴就是一代代积累出来的。
虞山县和华庭县离的近,之间的种种恩怨,都离不开利益之争,现在胡敬泉想要他们鞠氏离开华庭县,将所有的产业让给胡氏,鞠何远怎能不愤!
“华庭县鞠氏就是只剩下最后一个族人也不会离开!”鞠何远冷眼而视,“就算我进不了白龙书院,你就能一定进?”
胡敬泉将手中的文章抖了抖:“这可是从白龙书院内一位仙师弟子那里得来的,如果我不行,那你,更不可能!你们鞠氏,也别想有翻身的那一天!”
“我看,未必!”鞠何远捏紧胸前的衣襟,不想再与胡敬泉等人争论了,文庙方向已经挤的水泄不通,他只能往后面走,决定过段时间再进文庙祭祀。
胡敬泉回头看了一眼,轻哼了一声,对身旁的人说到:“等祭文庙结束了,我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
李树在茶馆喝了两杯茶水就一人往宅子方向走回了,祭文庙对他来说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当距离家门口还有一些距离时,他就见到有人站在门前,好似在等待宅子的主人。
李树望了一阵,见那人没有离开的打算,他又总不能一直等下去,手里捏住了千里挪移符后,走了过去。
当他推开门时,站在门旁的人也开口了:“你是何人?”
李树扭头看了一眼面前之人,是个年轻女子,粉面冷峻,一袭绿衫,看起来风尘仆仆,似乎赶了很远的路,但遮不住身上那奇特的气质,浑身有一种朦胧的感觉,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女子,缓了缓,很自然的说到:“我是何人?自然是这宅子的主人。”
女子凝眉,似有不解,狐疑问道:“我从掮客那里打探到,此处宅子的主人是洛河县季永文,出示过录路引文书的,怎么会是你?你是什么人?和永文什么关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