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碰壁了?”为了缓解尴尬,苏越岔开话题。
“是啊,以前陛下当我是个秘书郎,现在我有修为了,干脆将我当成那些道人,天天请教我修道之事,至于治国,只是推诿。”
“至于朝中那些大人物,要么就求个安稳,要么就痛斥我怪力乱神,以神通干扰朝政。就连我以前那些好友,要么对我敬而远之,要么就求我给他炼一粒长生丹。”
“兜兜转转好几年,还不如我当个判官,起码有点正事。”
“接着,就是几个月前的变故了,陛下竟然不战而降,肉袒出降,而且是降于胡人。”
“想我文天祥,一心报国,结果报国无门。又看到武陵府真的如道友十年前所言,真的开始兼并天下。”
“而武陵府治世之学颇杂,道家、法家、墨家、杂家都有,唯独对圣人之学不感兴趣,对我这孔孟之徒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打击更大的呢?”
“因此,我干脆换了道装,日日饮酒,麻醉自己,结果就是道友看到的鬼样子了。”浮休道人叹道。
“既然如此,那道兄想明白了吗?”
“当然,既然武陵府儒学不扬,我便要效夫子之行,去传播,去发扬,我准备返回武陵大学,某个讲师的职务。”
“道友想明白了就行,过几日我便要返回金陵复命,然后返回武陵府闭关,道友可否要与我同行。”
“求之不得。”
“你们武陵府收不收女学生?如果要读武陵大学需要什么条件?”一旁的楼听雨突然问道。
“收,在武陵府不论男女,到了六岁,都要入学就读,当他们到了后天巅峰或者先天,或者某方面成绩特别优秀,都可以继续就读武陵大学,怎么?姑娘有兴趣?”
“我是有兴趣,只是不知道你们武陵府让不让我这种歌姬修行?”
苏越抓了抓头,理论上任何人都可以申请就读武陵公学,没有门槛的,不过以前也没有这种情况啊。
他踌躇了一会,道:“可以,但是姑娘年纪有点大了,修行到先天境界可能比较难。”
“那我就去,你带我去好不好?”
“可以,我出发之前通知姑娘。”接着,他又问岳群道:“他们的自由不会受到限制吧?”
“呃…”岳群一时语塞,他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是他能代替人做主的,哪怕是帮他们。
“告诉他们,武陵府将会废除所有歌姬、教坊等人身限制,他们可以做这种生意,但是,不能有强制的行为,所有相关人等的人身自由不得限制。”
“是”,岳群赶紧回答,至于有不服的,反正他只是传话,到时要收拾,也是镇守府出手,要怪也怪不到他们身上。
“多谢公子。”身边的那些歌姬们跪地感谢,不时还有哽咽之声。
说定了此事,双方又闲谈了一阵,就各自散了。
又过了十多日,临安城才彻底平静下来,苏越四人才准备回转金陵。
启程的那日,北门武林门等了二十多位女子,莺莺燕燕的,惹得无数人在围观。
那些女子也不以为意,反而频频暗送秋波,搞得周围的气氛愈加火热,仿佛花魁争艳。
苏越眉头一皱,叫过那位楼听雨道:“你们既然要去武陵府也由得你们,但是你们要注意,上路之后,你们就是求学的学子,而不是附庸风雅的歌姬,我不希望日后还出现这种事。”
警告她们一番之后,一行人就上路了,出金陵后,直接登上武陵军的海船,然后北上,在长江口换船,逆流而上,到了金陵。
一路上,许多从没坐过海船的女子吐得稀里哗啦的,再也没有了出发的魅力。
到达金陵后,他先去拜访了黄芪,交还了兵符,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堆阁臣吵成一团。
仔细一听,原来是武陵府的诸位正在议论该给自己的政权取个什么名字,毕竟武陵府也只是地方的名称,难道以后取得天下后叫大武陵王朝。
这也是武陵府取得长江之南的土地后一直未定的问题,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你正式名字都没有一个,让别人相信也是很难的。
有建议取名叫“辰”的,辰漏观的辰,也有主张叫“康”的,更有叫“乾”、“元”,争嚷不休,谁也不服谁,问陈天和万溪,他们没意见。
最后,黄芪见他来了,问他的意见,他对此事完全没想法,一时也没什么建议,道:“我休息两天就回武陵府,到时再给个意见给师兄吧。”
回去以后,他想了很久,仍不得要领,于是问了问浮休道人,浮休道人想了想之后道:“道友以为明如何?”
接着又自顾道:“明者,日月也,日月相推,而明生焉。日月中时,遍照天下,无幽不烛,故云明。”
“陈真君自云道统传自真武,得自《太玄经》,明者,日月也,阴阳之大象,岂不是与这明字正好想和?”
“且武陵府誓要扫平天下,重开新元,用明象征,也正好取其志,道友觉得如何?”
苏越想了想,确实如此,不由赞叹道:“道友不愧曾是状元之才,确实贴合,哈哈。”
于是,他拉着浮休道人去见了黄芪,说了他的见解。
黄芪听了之后深施一礼,谢道:“多谢浮休道友的见解,否则,我们不知还要争论多久。”
浮休道人连忙回避,道:“昔日府主允我观看藏经阁典籍,如今我不过给府主出个意见而已,何足道哉?”
“道友观看典籍,不也留下了自身关于儒家浩然之气的修行要略了吗?一码归一码,此次相助,应当感谢。”
“师弟既然还在,不如陪为兄宴请浮休道友,感谢他的建言。”
苏越自然无可无不可,于是,三人就在旁厅开了个小宴。
宴席中,黄芪提道:“道友大才,当济世安民,既然宋廷不用,何不到我武陵府任职,别的不提,做个阁臣绰绰有余。”
浮休道人愣了一下,接着才道:“府主这提议确实惹人心动,不过贫道既点为宋廷的状元,又仕于赵氏,赵宋既亡,我没有随之殉身就已经有亏,岂能再仕于新朝。”
黄芪听了,也只能叹了一口气,道:“如此大才,不得为我所用,憾哉。”
“府主既要角逐天下,科举就不得不开,读书人也不得不安抚。我知道武陵府自有学问,《辰漏经》之中的学问也高深莫测,不过,五百年来,读书人都是读书出仕,这条路断了,天下学问之人如何能归心?”
“道友说的是,这事,阁臣也多有提及,待正名之后,我等就要整理官制、财税、军务、明政,这科举之事就要提上日程了。”
“既然要办,何不早公告天下,言武陵府举才之心,应试之日,所考之内容,早安天下之心。”
“善,吾等将于正名之谕之后,发布科考之事,多谢道友提醒。”
席间,黄芪又提了几次出仕之事,浮休道人只是不许。
第二日,苏越就带着一大帮人从金陵出发,返回武陵山区了。
这一路非常顺利,那些歌姬们在长江之中终于不晕船了,看到长江沿岸的景色,大呼小叫,兴奋异常。
沿长江逆流而上,直到半个多月后,苏越等人才在玄武城登岸,又换乘马车,走了四五天,才返回桃园。
刚到桃园门口时,正好有一人等在那,看到他带了这么多莺莺燕燕,一看就不是寻常女子,顿时就翻脸了,指着苏越道:“苏越,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不要脸。”
等着的人正是赵巧稚,他骂了苏越一句后就跑开了,搞得苏越一脸懵,还是楼听雨推了他一把,道:“还不去追那位姑娘,否则,她真跑了可是我们的罪过了。”
“啊,啊,是,铁牛,你带他们进去吧。”
说完,就朝远处那影子追了去。
追了一路,走了许久,那前面那个人影仿佛才发现了他,骂道:“你这登徒子,跟着我做甚,跟你那些莺莺燕燕们去玩吧。”
“赵姑娘这可误会了,他们只是一些可怜人,想到武陵府开始新生活,尝试着修行而已,哪里是我带回来享受的。”
“这可不一定,你们武陵府已经占据了半壁江山,你又是陈真君的嫡传弟子,武陵府主的亲师弟,别说你带几个歌姬回来了,就是给你封个王爷,不也是应该的吗?”
“赵姑娘这可误会我了,我师傅收我为徒时曾言,师兄是继业之徒,我是传道之徒,辰漏观百里内,我或许能说上话,辰漏观之外,我便只是个普通的武陵府的黎民而已,时常给师兄帮帮忙。”
“好,既然如此,我要你将那些歌姬交给我管理,然后带我去见陈真君,你可愿意?”
“啊,为什么去见师傅啊?”对她这要求,苏越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怎么?不敢?”赵巧稚指着他,逼问道。
“去是可以去,不过我们去就是为了让他老人家确定一下?我怕我会被他一巴掌扇死。”苏越抓抓头,为难地道。
“我不管,你不敢去就是心虚,就是花心大萝卜。”
“行,行,去,不过见了我师傅你可要收敛点,我师傅有时候可不是好说话的。”
“我知道了,走吧!”说着,抓着苏越的袖子就要走。
“就去啊,我还没回去交代一下呢。”
“交代什么,等回来,你那些红颜知己就要归我管了,我交代才是。”说着,硬扯着苏越往辰漏观而去了。
而此时的陈天,已经十多天前就已经收到了黄芪的传讯,看到了他们选定的国号,在问自己的意见,陈天看到“明”字愣了一下,不过这个字确实是适合的,他也就没去管了,回了一个可。
而苏越却被赵巧稚用法宝带着飞到了辰漏观,远在百里之外,接近辰漏观周围的阵法时,他们就下了法宝,苏越才知道赵巧稚此时已经是金丹修为。
到达辰漏观,这里依旧无人搭理他们,苏越自己带着赵巧稚走了进去。
进到了道观中,苏越叫了两声,陈天才以元神化身相见。
苏越正要开口,赵巧稚这时已经抢先开口了:“天水赵家赵巧稚见过真君,真君万福。”
“不必多礼,你们那位真君可惜了,你见我有何事?”
“巧稚愿献上家传功法《天水经》,祈求真君庇护。”
“谈何庇护,你们在武陵府,自然无人敢杀人夺宝之类的,何必献给我。”
“我等不但希望得真君庇护,更希望真君能帮我们保住一块修行灵地,用于我赵家之人今后修行所用。”
“保住?在哪里?”
“临安城外,灵山和天子湖,天子湖乃我姑祖殉身之处。”
“可以,只是你们天水赵家需立誓,日后永不干涉世俗事物。”
“多谢真君,今日我为天水赵家家主,我可以以天水赵家的名义立誓。”说完,就立了一个血誓,然后将一枚玉简交给了陈天。
陈天接着问:“你们还有什么事?”
苏越刚要说出口那些歌姬的事,赵巧稚横了他一眼,他便不再开口了。
陈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笑得赵巧稚红了脸,苏越莫名其妙。
“去把你家里安顿一下,就来辰漏观吧,你红星师叔将要成就妖王,你们可以来看看,然后就在辰漏观闭关,我感觉,近来有大事要发生,如无必要,不要外出,凝结金丹之后再说。”
“是,师傅。”
说完,就与赵巧稚退出了辰漏观,不过在出去之前,还将君山银针茶摘了十多片叶子,估摸着够那些歌姬初步修行所用了。
出了辰漏观,苏越奇怪的问:“赵姑娘,你刚才干嘛不让我说歌姬的事,你不是要给我师傅说吗?”
“你真是,你觉得真君会在乎这些吗?”赵巧稚横了他一个白眼。
“那你为什么扯上我来这?”
赵巧稚看了他许久,然后直接飞空而走,只有一个声音传来:“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笨蛋,不打着你的旗号,真君为什么要见我?真的就为了那么一卷功法而放前皇族在旧都之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