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我的身份？还是因为幼笳？”
“二者皆有。”
卫孝之的眼神里终于闪过一丝疑惑。
对凉国来说，他和卫行一起挡住了比较危险的一波，给卫孝之和轮守的人争取了时间。
对大哥陈稼和自己来说，他也算是完成了任务，让众多守卫看到这一幕，知道了自己的作用。
如果一直这么下去的话，自己的声望自然还会水涨船高。
最开始时，卫孝之并没期望他能杀多少人，或者起到什么作用。
只要他能表现得比一般士兵好上一些，那也算是及格了。
但是结果很明显，今天的城战之中他的表现出乎意料，虽说中间有出现不太冷静，以及不过脑子的举动，但那都是正常现象。
说实话，如果陈积只是一个寻常守军，甚至只是一个质子的话，卫孝之都可以直接提拔他为军中副将，并且配以五百兵士。
但遗憾的是，他还是小妹的夫婿。
是人都有私心，包括看起来公正无私的卫孝之。
作为家中的嫡长子，他自觉有责任保护家中的每一个人，包括他们各自的亲人。
尤其是将为人母的小妹，卫孝之更是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有守寡的风险。
最为关键的是，陈积的身份给了卫孝之“徇私”的重要借口，归根结底他都是周国子民，守城是凉国男儿的分内之事，不是他的。
只是让卫孝之疑惑的是，刚才听这陈积的语气，显然还是想再次参与守城的。
不管是从神情还是态度上，都不是那种虚伪的惺惺作态。
这座城和他有什么关系？就算没能守住，以他和幼笳的关系，父皇也肯定能够将他们安然送回洛州。
“现在我也算是半个北凉人了。”
陈积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笑呵呵道：“成家立业重重大事，都是在凉国这里办到的。
而且…陛下也待我不薄，现在的我力所能及，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否则的话，就算这次可以安然回去，我也无颜面对幼笳她们了。”
“刀剑无眼，幼笳等的不是一具尸首回去。”
“将军放心。”陈积的脸上虽然依旧挂着笑容，不过眼神却已是严肃的很，“我这人惜命的很，今天的第一次可能有些发蒙，以后绝对不会了。
再说了，和这些守军相比，我的身边还多了个高手护卫呢。”
卫孝之只沉吟片刻便点了点头，他本就不善于规劝别人，而且今天说的话已经足够多了。
“既然如此，那就拨出五百军士随你调度。在想出退敌之策前，就在城战之时助防补漏。”
“属下遵口令！”
陈积很是痛快的答应下来，这个任务的位置就像是之前足球里的清道夫，哪里漏人补哪里，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当然，和足球场上不同的是，战场上不可能就一支“清道夫”也就是了。
说到这里，二人的谈话便已经结束。
虽然中间提到过幼笳，但是和卫悌之不同的是，这位大舅哥显然严肃的多，言语中并没有半点儿亲近的意思。
第二天一早，看着整齐排列在自己身前的五百士兵，陈积的手心多少出了点汗。
好在之前在和戎城的时候，他也有过两个多月的带兵经验，可以让他在这个时候相对从容的整队训练。
而且…和那些衙差不同的是，这些守卫都是军纪严明的正规军，其中的多数也在昨天看到了他的英勇事迹，在“万众敬仰”的状态下领兵，比上次可是省事多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面色中带有些许黝黑的陈积立在墙头之上，城外已是一片苍黄。
一个多月的时间以来，岐军共进行了三次大规模的正面攻城，还有五六次的夜间突袭。
均以失败告终的同时，也让金城守军损失惨重。
和岐军不同的是，凉军兵士本就稀少，几经折损之后，更是少得可怜。
无奈之下，皇帝卫绍也开始在国内征兵，送往前线。
好在此时的凉国已不同往日，如果放在多半年之前，选择和岐军一起征兵的话，贫困不堪，匪患严重的凉国将彻底陷入内乱之中。
到时候不用岐国的攻城，姑臧就可能被自己人攻占了。
现在就不一样了，经过和西域白汗的几轮大宗交易，此时凉国的国库已经有了些许储备。
在征兵的问题上，只要有了银子，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不过…
人数的再均衡并没有让陈积感到放心，眺望着远处军营的他，内心之中倒是多了几分担忧。
陈积并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他当然可以为了自己的家人给凉国效力，也可以十分坦然的接受这种效力所带来的一切。
但是现在当他心中有了事先的“预谋”后，仿佛这一切的理所应当都变得功利起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陈积的声音里有着同样的自信。
卫孝之并没有询问他的自信来源，只是点着头道：“所以…你就更不能在这种情况下丢了命了。”
“是么？”
陈积觉得自己的表现还算不错的。
想到这里的他又是摇了摇头，自己深处这个时代，是时候舍弃这些矫情了。
“大将军，这是为何？”他面向卫孝之，言语中满是不解。
“你的家在周国洛州，不在凉国。”
卫孝之终于转过了头，“那这辈子都不回去了？”
陈积微微一愣，随后才又摇头道：“以后的事情不可预知，而且若是现在守不住的话，那也没有什么以后可说了。”
“放心就是！”卫孝之道：“绝对可以守住的。”
陈积自然不想放弃这种机会，他直接笑着回道：“大将军误会了，我也没要证明什么。
今天之所以选择上城，无非是和将军以及其他守卫一样，想要守护自己的家人而已。”
对于陈积，他早已在二弟的书信中了解过了，也知道了他在凉国的所作所为，如果以那些事迹来说的话，将幼笳交给此人确实没有问题，甚至再加些爵位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不管怎样，那些都是道听途说而已，自己看上与否总要亲眼看看的。
卫孝之的语气里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
陈积又是轻笑说道：“大将军有所不知，我已经在姑臧娶妻生子，安了家了。”
卫孝之并未回头，只是粗着声音道：“战场之上有着太多意外，你已经证明了自己，以后不用再证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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