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萨德是没有夜晚的,作为处于世界最前沿的城市之一,这里也并不缺乏娱乐方式。
他一向不是那种擅长于克制自己欲望的人,所以即使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拉博特还是没像平民一般早早睡去。
看一个人多少点才去睡觉,这在这个时代同样也是一个分辨贫富的区别,因为只有那些拥有着多余财富的权贵们才能够有着这般挥霍时间挥霍精力的余裕。
老大起了兴致没睡,他的这些小弟们当然也不敢说想去睡觉休息,只得强打起精神腆着一张脸上去说笑溜须拍马顺人心意的话。
与拉博特给人的那狠辣残忍印象不同,他其实一直有着一个很不符合他风格的爱好,惯来喜欢装作平平无奇的酒保给人倒酒,然后一脸笑眯眯的让手下人动手。
根据要做的事情不同,拉博特给人调的酒也不同。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很是沉稳的声音响起:“拉博特老大,是我。”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拉博特微微挑起眉头,脑海之中刚刚升起一点的睡意便被这话语打散。
“门没锁,进来。”
于是一群身着黑色西装的打手便抬着几个东西在出声者的带领之下鱼贯而入。
这是拉博特新收的一个可靠手下,受到拉博特的吩咐去解决一些东西,以他的性格,现在他带着人回来了,那一定是带着拉博特所想要的好消息。
奥伦索朝身后的几个手下打了个手势,几个被绳索铁枷束缚很好的束缚着的人形条状物当即被他们一个个的压上前来。
男人让开身子然后沉声说道:“拉博特老大,幸不辱命,你所吩咐要带来的人我都带来了。”
拉博特抬起头询问道:“损失了多少人?”
奥伦索一脸古怪的答道:“一个人都没事。”
“嗯?”拉博特疑惑的略微皱起了眉头。
“青颈者.格莱克斯那个老东西就没做出什么布置?作为在外城区屹立不倒这么多年的本土势力的领袖,拉博特可并不相信这个曾经的海上黑皇帝会在这么多年后便真的老了,更不相信对方会突然老年痴呆毫无戒备。”
他本都已经做好为此伤筋动骨的准备了,结果却直接告诉他只用一点便成功了。
定然有问题。
当然,就算是有问题,到了这一步的拉博特也必须将错就错下去。
他继续着手中调酒的活计,只是轻声道:“可以给他们摘下眼罩了,把他们带上前吧,让我好好的看看这几个想要破坏我生意的家伙到底是长着怎么样的面容。”
黑西装们给这几个男人摘下了眼罩,粗暴的压着他们来到了酒吧桌台的前方,循着声音,他们抬起头来,却突然露出了很是诧异的神情。
在他们被奥伦索抓过来之前,他们其实就已经有过对抓人者身份的猜测了,能够在这个时候公然违逆青颈者的意志,当众将他们几个人抓来的,除了单纯的疯子之外,在这座城市里面,其实也就那么可以数过来的几家势力。
或许是一直和他们积怨已久的斯拉夫人动的手,或许是那群一直在业务上和他们有所冲突的战争鬣狗动的手,又或许是那个新来到凯尔萨德的波赫尤拉魔女动的手。
反正他们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青颈者从来不是一个甘于忍气吞声接受现实的普通懦弱老头,在这个关键的空头上动手,那群家伙的下场一定不会很好。
信拜沃坦大神的维京人并不畏惧死亡,他们反而以有价值的死亡为一生的至高荣耀,认为只要这样为了领袖荣耀的死去,就可以在死后被骑着飞马的瓦尔基里们带回英灵殿,在那里享受着永恒的战斗与欢宴。
但是他们唯独想不到的是拉博特这么一个穿着普通酒保服饰的男人作为幕后黑手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唯独想不到干出这番事情的会是拉博特这么一个平日里毕恭毕敬的亲身过来向青颈者上贡的小帮派头领。
在确定了眼前不是幻觉之后,他们心中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混杂着羞恼的怒火。
他也配?他凭什么?我居然是被这样的一个小卒子手下的人给抓来的?
作为青颈者手底下最亲信的几批老人之一,他们平时最次也都是跟在青颈者的几个孩子身边作为长辈指导随侍身侧,去受到吩咐去执行这件事情也是手底下有无数人听着他们的命令,他们几个人哪里受得了这种被眼中的小人物翻了身下克上的耻辱?
就在他们准备从脑子里面拾缀几个污言秽语开始辱骂威胁拉博特的时候,几样东西让他们冷静下来重新面对了现实。
那是几个对准他们四肢和关键部位的黑黝黝枪口。
只要他们几个一有异动,就无法保证对方的手指会不会不小心抖一抖了。
在这个距离之下,他们断无反抗的可能。
怒火在危险的气息下被强行浇灭,他们又努力的从记忆中重新翻捡起曾经那些在泥潭里摸爬滚打得来的厚脸皮给自己戴上。
人越老越怕死,这话当然不假,年轻的时候他们或许是勇猛善战不惧死亡的维京战士,但在经历了享受了这么多年之后,他们却只能去当一个贪生怕死的老贼了。
未能成为超凡者的话,年轻时再浓烈的情绪都会在时光的冲刷之下被消磨殆尽。
“要来一杯酒吗?”
拉博特像是算好了时间一般,结束了手中的调酒工作,将猩红的酒液倒进了几个高脚玻璃杯中。
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想不出对方这到底是在来哪一招,到底是真正专心扮演着酒保的身份,还是在刻意的用这种行为来抬高自己的压迫感。
被强行按在桌台上的的几人只得沉默无言,纵使是已经沦落到现在这番局势了,他们还是不太相信眼前这位曾经畏畏缩缩的无名小卒会真的敢冒着青颈者的怒火,冒着和自身一切相关的亲人朋友都被斩尽杀绝的代价,去杀了他们。
何必呢?
这里可是凯尔萨德,是商人的城市,是金钱的城市,一切都可以用价值来衡量的城市。
纵使是向来以有血性易冲动的维京人,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久的现在,也大部分都或多或少的被这座城市染上了这样的思维。
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废着这么大的功夫,总不可能是因为无聊单纯为了把他们几个实际没有多大价值的老货抓过来陪玩吧?
这当然不可能。
既然自己身上可能有对方所求的,那当然就好办许多了。
只要有的谈就好。
见着对方许久不答话,拉博特的神色露出了一点难以察觉的不满。
既然不说话,他也就当这群人默认了,微微挑起眉头,看到这一表情,了解拉博特脾性的懂事手下们当即就很是贴心的走了上去,一个人强行把脑袋提起来固定住,一个人则小心的端起酒杯开始往几个人的口中去倒。
猩红的酒水入喉,很是火辣烧喉咙,但味道却也并不算差,在这方面拉博特并没有特别虐待自己的这群敌人。
在这个时候,所有人的地位都平等的。
拉博特就这么平静的看着对方的挣扎,眼神之中一点波动都没有,俊美的脸上仍然像是含着一抹隐而不露的笑意。
看到这双眼睛,那几个仍然挣扎反抗着的人顿时打了一个哆嗦,立刻停止了挣扎。
拉博特眼中的这抹神色他再熟悉不过,他们一直为之服务的那个青颈者.格莱克斯便经常露出这种非常令人本能性畏惧的可怕神色。
这是看将死之人的神色。
作为曾经陪伴着这位海上黑皇帝走南闯北的他们,对于自家这位首领的风格当然是再是再熟悉不过。
他是天生就该去做海盗,去吃沾着人血的面包的那种恶棍。
抢劫、杀人、施暴,这些东西就像是刻在他的血脉根中,对于他来讲简直就像是宛若吃饭喝水一般的生活必需品。
蹂躏,蹂躏,以及蹂躏。
想要什么东西就去直接抢,不给就直接动手杀人,暴力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讲便是为此而存在的。
能带走的就全部带走,不能带走就的就直接烧了毁了,这个青颈者所经过的地方永远只有焦炭与狼藉。
文明的一切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讲全无拘束,只在于对方那时候的心情如何,残暴与混乱这两个词汇是对于他们来讲最好的形容。
拉博特的那种眼神,是与格莱克斯几乎一般无二。
他们是一种人,那深藏在那躯壳之中的,同样是会以破坏秩序制造混乱为乐趣的灵魂。
看着对方的表情拉博特开怀大笑,随口向着对方的几个人介绍着:“这杯酒叫做'穿刺公爵'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独有调制酒,他的味道我想你们应该已经体会到了,口感顺滑,辛辣,吞进腹中时就像是被数把长枪穿刺了一般。”
其中的一个人顿时露出了畏惧的神色,结结巴巴带着畏惧的说道:“科…科西嘉小子…”
响指与子弹出膛声几乎同一个时间响起,尖锐的黄铜弹头从左到右给他的脑袋开了一个大洞,让红的白的顿时洒了一片,像是打翻了染料铺。
因为一时间还没有改过口来,他死了,死前在脸上还带着畏惧和惊恐。
这一刻另外几个人才知道这个疯子把他们几个抓过来是真的没有准备让他们活着出去,也根本没有在乎他们的身份和价值。
这几乎没得谈,似乎对方废了力气把他们抓过来,就根本不是为了他们脑袋之中藏着的秘密,也并非是想要利用他们的身份,而是单纯的发了疯只是想要这么做而已。
他们才真正知道,对方的那是真的不在意,对方那是真的只是看将死之人的眼神而已。
拉博特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没了兴致,缓缓从吧台后面走出,将自己的那几块被红白污秽沾染的地方撕了下来,塞到了对方的嘴里。
他能够感觉到对方正在不自觉的颤抖,伴随着自己的注视,这颤抖甚至还在不断的加强着。
拍了拍对方的脸,拉博特的轻声说道:“放心,很快的,马上你们就不会痛苦了。”
他转过头对奥伦索他们说道:“包括尸体,把这群家伙送到那地方去吧。”
奥伦索遵着拉博特的命令带着一群黑西装拖着那几个不堪一吓的家伙行走在黑暗之中。
也就是去往所谓“那地方”的必经之路。
粘稠而腥臭的“水”滴滴答答的,不住的从顶下而落,时而打到这一行人的身上,留下一个颜色有点深的湿痕。
这里正是凯尔萨德地下藏着的无数秘密之一。
透过一点墙壁上荧光苔藓所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他隐约可见路旁一具具略带腐臭可见白骨的尸骸,以及满地的破碎之物。
奥伦索没有多看,即使自己现在的身份是间谍。
不管为谁服务,自己的性命他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在外城区所总结出来的那些保命经验便是他一直以来的行动信条。
少听,少看,少说话。
伴随着他们的前进,前方的残缺尸骸越发的密集,直到最后突然路途突然到了尽头。
阻住路途的是一扇已经满是铜锈的青铜大门,虽然上面似乎曾经刻着什么繁复而美丽的花纹,可如今却是因为时间和环境消磨都已经被铜锈覆盖,只余下的隐约的一些残缺线条。
即使只余下了一些残缺的线条,但那繁复而美丽的结构依旧让人目眩神迷,仅仅透过这残缺的一角,便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出这扇青铜大门完整之时的模样。
那想来应该是极其震撼人心的。
奥伦索没有敢多说什么,只是向着身后的黑西装们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做好了准备。
门上没有锁,就像只是纯粹的装饰品,并非是防着外面的人进来,奥伦索只是一推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