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明白了这点,那接下来的就好办了。”
巴萨罗谬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雷斯林,微微的抿了一口。
细细品来,确实挺好喝的。
巴萨罗谬再次用手指敲击了几下桌子,将还在思考的小道格斯的注意力吸引回来。
“现在的你还不必深入思考太多,只要记下来就行了,你才十七岁,日后有的是时间去思考我说的这些话。”
“既然前提已经确认了,那么接下来,就先谈一谈这次交易的正题吧。”
小道格斯连忙点头:“嗯…嗯!”
只是这一会功夫,巴萨罗谬就已经堂堂正正的轻松拿到这场谈话的核心话语权了,看到对方发自内心信服自己的模样,他满意的一笑。
“我再确认一下,你尽全力配合我对那件事情的调查,并保证不在没有我的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将这个消息以任何形式透露给他人,我则在我的能力限度内帮你完成一件事情,这就是交易的内容是吧?”
“对,霍尔莫斯先生,是这样没错。”
“好。”在听到确认之后,巴萨罗谬点了点头,将先前放置于桌子下的黑沉铁箱提到了桌子上面,横放好。
令小道格斯惊讶的是,这个黑沉的铁箱之上并没有任何一道用于开启的缝隙,通体也没有机关的凸起痕迹,整个浑然一体,光滑如镜,简直就像真是一块实心大铁锭,如果巴萨罗谬要说这是一把武器的话,他丝毫不会怀疑这一句话的真实性。
巴萨罗谬没有做解释,只是用大拇指沿着箱子的边缘抹了一圈,拇指抹过之处当即裂开了一道缝隙,整个箱子顿时被打开了,露出了其中平躺着的平整契约和羽毛笔。
文字是用教团规定的书面体书写的,其上没有多余的花纹,平铺直叙的写着巴萨罗谬刚刚和小道格斯所敲定的交易内容,在左下角,象征着教团公证的红色印记已经盖好了。
只差小道格斯的签名和手印。
“不要惊慌,只是这事情对我来讲很重要而已,这一份以喀难的注视作公证的契约书无疑能很好的规避接下来可能发生的许多风险。”
“如果你要觉得危险想要放弃这次交易的话还来得及。”巴萨罗谬随口开了个玩笑,缓解着对方的紧张之情。
真正想要放弃当然是不可能的。
小道格斯当然明白这一点,知道了这么多,他早就已经骑虎难下,这点在他最初做这个决定时便已经想清楚了。
一点风险都不冒就想占便宜无疑是不可能的,没有人会是真正的傻子。
他摇了摇头,无比坚定的说道:“不,不会的,霍尔莫斯先生,这些东西我早就在最初向奥伦索大哥说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了,到了这一步,我怎么可能还有转头回去的余地,我想不仅是您不会允许,恐怕就连我自己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吧?”
“我确定。”
小道格斯果断的用牙齿咬破自己的左手拇指指尖,让殷红的鲜血渗出,在契约纸上特意留下的空白处按下了一个鲜红的拇指印,然后又没有任何犹豫的提起笔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巴萨罗谬说道:“那么如此,契约成立。”
小道格斯确定的复述了一遍:“契约成立。”
“别绷着这么一副严肃的样子。”巴萨罗谬忍不住笑了笑,微微的摇了摇头,满是老气的感叹道:“你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人,没必要这么早就和我这种成年人一样严肃。”
虽然自己的这具身体也才二十四岁,但若是论及心灵的成熟度他确实是早就可以当小道格斯的长辈级人物了。
小道格斯无奈的点头。
抿了一口酒后巴萨罗谬继续说道:“既然契约已经成立,那就来聊聊你到底想要用我的承诺做的那件事情到底是什么吧?”
小道格斯惊愕:“霍尔莫斯先生你对此那么重视的话,难道不该是先聊一聊那件事情?”
巴萨罗谬摇了摇头:“要说重视的话,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讲确实是很重要,但若是要说急的话,但其实也不算太急。”他笑着说道:“至少这点时间我还是不缺的,不是吗?”
巴萨罗谬用似笑非笑的眼神凝视着小道格斯,似乎剥开了他心灵的隐瞒,直接看到了他此时内心每一个念头:“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件你所想要我帮你完成的事情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更为紧急不是吗?”
“我猜你的下一句话就是你怎么知道的。”巴萨罗谬用手指连指了指对方身上几个慌乱的痕迹:“脏乱的袖口处,略有褶皱的衣服,还有可见流汗痕迹的衣领处,和我说话时不自觉的小动作,已经足够暴露你的内心了。”
“一个带着慌乱匆忙和焦急的形象就这么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我就猜测这件事情的影响已经十分逼近了要找人解决这个需求对你来讲应该极为迫切,下次在和人谈话时记得小心谨慎一点,处理好这些小细节,不要被人看出了真实的内心想法。”
“谁会像您这样啊。”小道格斯在心头略微嘀咕了一句,但没有失礼的当场说出来。
他点了点头:”霍尔莫斯先生你猜的没错。”
巴萨罗谬伸平了手掌,作请状:“那就先说说吧,我在听。”
“嗯,那我就开始说了。”
小道格斯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开始了回忆。
“霍尔莫斯先生在来之前应该有调查过我的身份吧?”
巴萨罗谬嗯了一声以作回答。
“这样就好,那就省的我再花过多的时间再去赘述了,既然霍尔莫斯先生您已经调查过我的情况了,那肯定应该知道我是一名收尸人,一名为了有着特殊需求的公司服务,负责每天回收外城区每天街上的尸体的收尸人。”
“那一天我和往常一样行走在那些经常有帮派火并的大街小巷之间寻找着需要收拾的尸体,嗯,我确定和往常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出差错的不同之处。”少年在这里强调了一下。
“然后…我就看见了那副场景…”
小道格斯缓缓的向着巴萨罗谬描述着:“细碎的肉沫撒了满地,满地横流着的血水,以及四散着的有些泛着昏黄的骨骼碎块。”说到这里,他突然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把这副可怖的场景从脑海的回忆中挖出来,向着眼前的人传述着那种血腥残忍的画面。
巴萨罗谬按了按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小道格斯明白了,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既然您可以接受,那我就继续向下说了。”
“那些东西…是活着的。”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亲眼所见,那些东西就算变成那副鬼样子,也还是活着的。”
“残破的血管在地上爬行,血液逐渐汇聚成河流在来回翻滚,肉沫蠕动的拼合到了一处,又转而迅速崩溃,就连那些地上的影子都仿佛活过来了一样,在疯狂的扭动着。”
“那个时候的我就像是被这副可怖的场景夺走了全部的理智一般,并没有立刻转身逃走,而是细细的将这副景象收入眼帘,然后循而向着场景的中心位置看去。”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见了…”
说到这里,小道格斯又停顿了一下,吞咽了一下唾沫,喉结滚动着。
巴萨罗谬细心的注意到了,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一丝怪异的惊恐神色渐渐从他的表情边缘渗透出来。
是的,渗透,一看到那副神色,巴萨罗谬不知道为何想到了这个词。
或许只有用这个次来形容才称得上贴切,就像是将恐惧之水倒在了平面上,然后再丢上去了一张人的脸皮一样,迫于压力,那些恐惧的水正不断的从那张面孔的边缘处渗透出来,直到最后…淹没整张面孔。
再次的深呼吸洗了几口气,他声线略带颤抖的说道:“我看到了那副恐怖的场景中间坐着一个人,不,其实我也不一定能够确定是一个人,更准确来说,只是一个姑且有着人形,暂时被我称作是人的怪物而已。”
“怪物?”
“是的,怪物。”
“一个浑身皮肤被剥去,只留下没有掩饰的血肉,遍体巨大致命伤痕的怪物。”
“这个怪物…他要死了?”
“对,没错,根据那时的场景我猜测,造成那副场景的,应该就是这些他损失的部分。”
“他要死了,即使是以我的医学常识也可以这么判断,他的脖子被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撕裂了,只有一线血肉黏连着,包括心脏在内的体内器官也没了大半,以及肋骨和脊椎骨连接的地方全碎了,整个身体异常的高了很多,像是被什么怪物生生的抓住脊柱骨,直接用力把脊椎骨拔了出来。”
“这个样子,祂无疑是要死了。”
“然后呢?”
“然后…”
小道格斯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神色似哭似笑。
他缓缓的轻声说道:“然后…我就杀了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