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柏亭看着大家的表情,心里笑了起来,真被他猜中了,大家并不关心陛下是否恢复,而是关心自己的权力如何,如今这种情况下,只要能多一点权力,便多了一份利益。他拿出名册,声音清朗地说道“任命开诚伯边学担任左相,总领六院行政;任命向瑞任右相兼太子太师,总领八部行政;任命施勇为兵部尚书兼太子少尉,任命石翀为户部尚书兼太子少师,任命——在下担任御书房总领御使兼太子少师,任命笃山伯叶向东担任兵马大元帅兼太子太尉。以上六人,除本职外还担任中枢府中枢知事。任命张孝武担任吏部左侍郎,此外担任中枢府中枢令。”
众人皆喜,吕柏亭又道“八部主事兵部,兵部尚书施勇,左侍郎前飞驼关守将廊沧宇,右侍郎施泰恩;
工部,工部尚书由原兵部左侍郎具鸿枕担任,左侍郎王广靖,右侍郎夏侯敏;
户部,户部尚书石翀,左侍郎燕阳侯顾闯,右侍郎阮清文;
吏部,吏部尚书贾迟。左侍郎张孝武,右侍郎柯冲;
刑部,刑部尚书糜韬纶,左侍郎尹凭之,右侍郎赵起;
礼部,礼部尚书胡霆,左侍郎李培东,右侍郎罗瑜;
河部,河部尚书栗成功,左侍郎张斐,右侍郎吉海川;
农部,农部尚书王典,左侍郎古列,右侍郎邹敬道;
另外,牧东侯林枫任户部员外郎,梁南任吏部员外郎,苏钰任龙都府府尹,魏远任御林军中郎将,夏铭任御林军羽林将,印丰年任子龙军中郎将兼兵部员外郎,曹礼任殿前将军,闵八尺任前车将军,景聪任公车将军,兀松任银衣卫指挥使,金盛任银衣卫都指挥使,李春城任龙都府总捕头,王敬之任金衣卫指挥使,温如玉任金衣卫都指挥使…”
“这指挥使和都指挥使是?”施勇奇道。
张孝武道“金衣卫银衣卫将来会略加改制,改统领统帅为指挥使,皆为从三品,都指挥使为四品,金衣卫依旧执掌情报,银衣卫依旧执掌龙都治安。”
众人心中明白,张孝武这是把银衣卫的官阶强行提升了,银衣卫众人自然也水涨船高。随后吕柏亭继续宣布人事任命,基本上都是八部六院下层的官职,很多人都是顺位升官,并不存在过多的强行安插鬼卫部将,毕竟他的手下大多数都是武将。不过有意思的是,张孝武顺带提升了萧开为塞北统制将军,总管塞北军民大事,当初塞北将军因他而取消,如今又因他而重建了。
官员任命的圣旨有八十道,大家对此并无异议,毕竟如今朝廷中因为谋反而被诛杀的大臣有点多,许多官位空着,而且这是张孝武第一次对朝廷官员进行提名,大家都不敢阻止,于是这八十个任命便顺利地通过了中枢府的议论。
当天下午,御使们便前往各个大臣家中宣布众人升官的圣旨,龙都之内一日之间八十人被提拔,算是创造了一项历史了。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官场“大屠杀”,众人们的内心依旧非常高兴,甚至有些人已经高兴得跑去青楼载歌载舞庆祝去了。
在这场政变中,晋王以及张党全都失败了,而笃山伯一系也备受打击,反倒是代表军中少壮的张孝武、边文、陈青等人初露狰狞。盛世的文官乱世的武将,张孝武也知道自己以武将身份执掌朝堂,日后必然会成为历史上的污点,也许他将来会落得汉代大将军霍光一样的悲惨下场,可当下此刻,他已经无路可退,不得不掌权天下了。
天色将暗,张孝武让人在中枢府备好了床铺,众人也只能留宿皇城,陪着这个“工作狂”继续工作。
张孝武又忙碌到次日天亮,竟然毫无困意,依旧指挥大家,反倒是跟在他身边的王一瑾受不了了,只好请假。张孝武知道他疲倦,便准许他休息去。王一瑾回到中枢府给自己留的卧室,正准备睡觉,却见胡三万走了过来,忙上前恭喜道“见过龙洋县县令胡大人。”原来这胡三万被任命为了天下第一县之称的龙洋县做县令,当真是让这位大字都不识的胡大人美掉了下巴,当然,随他一起赴任的还有康天恩。将康天恩赶到龙洋县做县丞的建议是兀松提出来的,兀松担心康天恩留在张孝武身边会鼓噪他谋反,于是便巧妙地建议让胡三万和康天恩共同治理龙洋县,以此来物尽其财人尽其用。
康天恩的心情怎样,别人不知道,但是胡三万的心情却是异常美丽,他迈着四方步,问道“你看我走的官步,是否像样?”
“像样,像样,绝对人模狗样。”王一瑾取笑道。
胡三万倒也不生气,他美滋滋地说“睡什么睡,别睡了,别睡了。”
王一瑾气道“合辙你昨天晚上睡得好了,我昨天晚上一宿没睡。”
胡三万道“你一宿没睡?”
“对啊。”
“咱们将军呢?”
“当然一宿没睡了。”
胡三万忽然跳脚道“那他岂非三天三夜没睡了?”
王一瑾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由得奇道“你不说我都没在意,这三天里,他加起来只睡了一个时辰,这…这…将军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不出问题才怪了。”胡三万痛心疾首道,“你怎么不早发现呢,你们不是常在太医院吗?就没让太医给他看看吗?”
王一瑾道“你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将军得病了?”
“废话,能不得病吗?”胡三万气得顿足道,“正常人谁能几天几天不睡觉?将军这种状态多久了?”
王一瑾想了想,后怕道“十天,十天了,大概就是平叛的那天夜里开始的,一直在非常——额,怎么说呢,就是非常兴奋的状态下,说话都比平日快了几分,考虑问题更是非常快。对了,行事也更加果决狠辣,比在塞北的时候还要甚,而且有一点强迫自己的感觉。我让将军休息一下,将军说必须忙完手头的活儿,可是你也知道,哪有忙完活儿啊,尤其是他现在的位置。”
胡三万急道“将军一定是得了什么怪病,不行,咱们得去找太医,必须找太医给将军看看。”
“这会儿——还有两个时辰就早朝了。”王一瑾道,说到了早朝,张孝武将早朝点名由卯时改为了巳时,大家都不用起这么早了,他继续说“但今儿是大早朝,文武百官都要上朝的,今儿也是将军执政的第一天,太医院十六个主要官员都要去上朝。”
“那我不管,必须去,现在去。”胡三万拉着王一瑾便向太医院跑去,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太医院的太医们竟然全都早早地到了,而且正在围着董太医,讨论着皇上的治疗方法。
王一瑾和胡三万立即将董太医拉到房屋外面,将张孝武的症状说给他听,董太医也是忽然才意识到,原来他都没注意到张孝武的身体出现了状况。他再仔细回忆了一番,自从张孝武昏迷之中苏醒后,便始终精神亢奋,仿佛不觉得疲惫,也不需要睡觉休息。
“我需要翻查古籍。”董太医道。
王一瑾道“你这大夫,怎么没事就翻古书啊,万一这病是古书里没有的,你是不是就不知道怎么治了?”
董太医道“我之所以能做太医,不是因为我能治多少疑难杂症,而是因为我只治疗有把握的病人,所以但凡我点头,我都能治好。但凡我不敢点头的——例如皇上的病,那我就治不好。”
王一瑾揶揄道“所以其实你根本治不好陛下的病咯。”
董太医道“那不一样,我们怕把皇帝乱治给治死咯,万一真治死了,谁能担待得起?”
王一瑾道“你赶紧去查方子吧,等一会儿不是要早朝吗?趁着早朝之前快点翻一翻古籍,兴许就能找到办法了。”
两人只好乖乖等着,等了大概一个时辰,两人已经不耐烦了,董太医这才走回来了。两人连忙恭敬地上前询问张孝武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有病,是有什么病,有哪些危害。
董太医凝思着说道“这种病我在古书中找到了,叫做无眠病,虽然治疗的方子没看到,但是病例却看到了。在古代十国之乱时,便有这样的一位将军,守城的时候杀敌太多,以至于不能睡觉,到守城结束之后再也睡不着觉了——享年二十八岁。”
王一瑾顿时怕了,问道“他是因为不睡觉病死?”
董太医摇头道“那倒不是,他是因为打仗的时候跟人家单挑,没打过人家被杀了。”
两人恨不得掐死这董太医,这老头,当真让人生气,有种让人想掐死他的冲动。
正在两人犹豫要不要掐死他的时候,董太医又悠悠地说道“我想少保大人应该是激战李沧澜叛贼当夜,身体非常亢奋,继而体内生出了太多的精髓。我在古书上看到过这种精髓一说,说人生而长存便是因为体内源源不断地生出着精髓,而这种精髓让我们精力充沛,让我们斗志昂扬。等到人老的时候,精髓稀少,人会萎靡不振,更会无精打采。古书上说,每个人一天体内生出的精髓固定,所以早上的时候精神百倍,而到了晚上,精髓耗尽,便困顿嗜睡。”
王一瑾道“你的意思是,将军身上的精髓非常多?是不是?你是说他身体异于常人,是不是?”
胡三万拉了他一笑,道“听太医说完,别插嘴。”
王一瑾道“他不是在夸将军吗?”
“我怎么没觉得他在夸将军?”
董太医道“你们没听懂我的意思,我是在说,人精髓有限,用过了就没有了。而那天晚上,他为了诛杀叛贼,导致体内疯狂地生出精髓,从而让他力战叛军,保护了皇上。不过,他的身体始终处于一个随时准备战斗的紧张状态,所以他的体内始终在源源不断地生出精髓,从而导致他迄今为止依旧精神亢奋。然而等他身体耗干了一生的精髓,他便会油尽灯枯而亡。”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董太医,异口同声道“不可能吧?”
董太医怒道“我是大夫,还是你们是大夫?”
“您是大夫。”
“这就对咯。”董太医捋着山羊胡子道,“所以我分析的应该没错,若是不及时治疗,少保大人定会因为此病而亡,甚至用不着活到二十八,因为我看那古代的病例,那人生病的时候只有二十七岁,而他二十八就死了。”
王一瑾道“董太医,你就别说那些废话了,你告诉我们,怎么才能治好?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董太医道“治疗的办法倒是有,而且还特别简单,如今他身体不断生出精髓导致他夜不能寐实施亢奋的原因,是因为他做了中枢令,时时刻刻担心有人害他,所以他时刻保持着入十天之前的战斗状态。你们想要救他,就要让他放下所有权力,在一处山青水静之地修养三年——但你们认为可能吗?”
两人面面相觑,这当然不可能。
“咚——咚——咚——”
三声鼓响,准备早朝了,太医院众医官们纷纷准备就绪,便有人上前来叫董太医,董太医向两人笑了笑,拱手而别,两人连忙还礼。随后太医院十六个官员前往光华门,与其他朝廷官员们一起准备早朝。
胡三万和王一瑾依旧呆立一旁不知所措,许久之后胡三万才说“油尽灯枯,是不是把自己给活活熬死?就像熬鹰一样?”
王一瑾猛点头。
“那该如何是好。”
“连太医都治不好,唉——我以为陛下病重,哪成想病重的是将军。”
正说着话,一个年轻的医官远远地招手,两人走过去,那医官说“两位大人,我是董太医的学生,倒是有一个法子能治得了将军的病。”
“什么办法?”
“让他睡觉。”
“我们自然知道让将军睡觉,可现在将军不睡觉。”
“迷烟!”
“迷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