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施郡主将银枪竖起,强忍着笑意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道:“你倒是会逗女孩子开心嘛,哪里学到的胡言乱语。”
顾若兮却突然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说道:“张校佐,你惹了我,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但你必须把希氏医术全部交给我,不得藏私,我才饶了你。”
张孝武心说你不饶我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咬人不成?但看到顾二小姐那宛若湫泓的双眸哀求着自己,张孝武心中一软道:“可以。”
顾若兮霎时笑了起来,如春天中的花朵一般绽放起来,随后戴好面纱,不顾姐姐的阻拦,下了马车,执意跟在张孝武身后学医。
顾清兮哪能不明白妹妹的心思,小小年纪突然遇到张孝武这样的英气士卒的少年将军,只怕是情窦初开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人家身上了。见拦不住妹妹,顾清兮只能心里哀叹一声,妹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张孝武认认真真教了顾若兮自己所有知道的现代医术,只是他自己也是个半吊子,于是一个真敢教另一个还真敢学。
每当队伍休息时,张孝武便会亲自给受伤军士更换纱布,涂抹金疮药,但自从有了顾二小姐,这些工作全都交给她来做了。军士们自然也乐意让二小姐换纱布,最起码二小姐动作温柔,哪像张孝武,把伤员当做死猪似的对待,换个纱布腾个半死。兀松将二小姐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找时间在张孝武耳边低声说道:“大人,请恕属下多言了,这二小姐怕是对你有意的,你要小心。”
张孝武摇头道:“胡说八道,她是为了学医术。”
“属下绝不会看错,属下除了会算数,还会看人,二小姐若非对你有意,又岂能每见你必笑意盈盈。”兀松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大人杀敌强于我,但大人猜人心思未必如我,尤其是女人心思。”
张孝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重深长道:“兀松,你不去做八卦记者,当真是屈才了。”
兀松大惑道:“何为八卦记者?”
张孝武摆摆手说:“你别瞎猜别人心思了,军中粮草还丰足?”
“足以到木城。”
“你多观察一下商队,看看他们有没有勾结沙匪之人。”
“喏。”兀松道,又低声尽言说:“大人,其实属下最后还是要提醒你一些,顾家是皇亲国戚,是太子党的中坚力量,并非一般人能攀附得上的。她们的身份不只是一个未婚的女子,而是太子党的女儿,她们一定会被嫁到太子需要拉拢的人。而不是你这种边军小将,一个出身平民的区区校佐。”
“你多心了,我有老婆的。”张孝武笑答,觉得这兀松多心了,这个八卦男。
傍晚时分,众人在一片沙丘后面休息,所有兵士和衣而睡枕戈待旦,但沙匪并未到来。
天亮之后,张孝武探望伤员,见伤员的情况渐渐变好,而牛木根也再次醒了过来,但直呼疼痛难忍,张孝武说你知道大呼小叫就好,忍着疼吧,一旦你不知道疼了,就要死了。
顾若兮像一个快乐的跟屁虫一般,紧随在张孝武身后,学习他的一切,又见他要求所有纱布绷带必须用烈酒浸泡,便问起缘由。张孝武说烈酒能杀灭疫毒,但却不能用得太多,烈酒多了伤身体,少了不能灭毒,所以用来浸泡纱布最是合适。
“用烈酒便可以杀疫毒啊,原来这酒还有如此作用。”顾二小姐拿着笔记在一张羊皮纸上,很是认真。
张孝武做了老师便更加认真的教导说:“其实杀灭疫毒还需自身强健,若是身子柔弱,那疫毒早就杀到心窝,只有体格强劲之人才能坚持下来。好在我的手下兵将一个比一个壮硕,各个都跟小牛犊子似的,所以才能挺得住。另外,除了用烈酒杀疫毒,还可以将兵刃在火上烤制,等兵刃通红之时,立即放在伤口上,将疫毒烧死。”
顾二小姐想了一下那画面,不禁惊恐道:“这…岂非炮烙之刑?”
张孝武道:“所以这种办法不如用烈酒,只能在非常之时采用。另外所有纱布都需用烈酒浸泡晾干才能捆绑伤口,拆掉的纱布立即清洗晾干。”
顾若兮追问道:“也用烈酒清洗吗?”她拿着细毛笔和娟纸书一边问一边记录着,态度极为认真诚恳,以及神圣,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女学霸的味道。
“若是能如此最好,若没有条件,将水煮沸,再将旧纱布放在开水中煮沸半刻晒干亦可。”张孝武有一点点心虚道,他想了想补充说:“另外伤口清洗时最是麻烦,需用煮沸凉下的清水,添加少许精盐来清洗。”
二小姐顾若兮年纪最小,心中满是太真烂漫的想法,她从未见过如张孝武这样的少将军,自然心中格外亲近。她本来只是想借着学医一事多亲近张孝武,但很快反被这希氏医术的内容吸引住了,对张孝武的每一个举动都事无巨细地询问前因后果。
若是她只记录也就罢了,偏偏二小姐的问题越来越专业,而张孝武不过是个非专业的“医生”,哪能解释得那么相信具体,只好越来越头疼,越来越惧怕这“小徒弟”的追问。
现代医学又那是一两句解释清楚的,一般大学四年制,医学院就要七年制,而且学了七年的医学还未必会成为医生,可见现代医学之复杂。
张孝武如今掌握的所有技术全都是生活经验和现代科学体系,可在这个世界上又没有办法讲述科学体系,没办法讲什么人体多少块骨头多少块肌肉,更没法跟一个女孩子讲人体结构,很多名词还得用这个世界能听得懂的词语表达,这让他越发觉得那句“一句谎言需要一万句谎话来圆场”是多么的正确。
例如病毒、细菌、感染,他只能用疫毒戾气来代替,体内细胞和抗体也只能用体格强健来指代,教了两天,直讲得他脑仁生疼,心说幸好上辈子没做老师,否则自己非得烦死不可。
张孝武对顾若兮托词说:“二小姐,我所学的只有这么多,两天时间全都被你学去了,但医术是实践学问,再好的赵括也只是纸上谈兵。你若是想学习医术,必须通过不断的实践,从中获取经验,所以为了锤炼你,往后几日给伤兵换药、换绷带的任务,我便交给你了。”
顾若兮顿时惊喜地尖叫道:“果真?你不会骗我吧?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让我来照顾伤兵,绝不能插手,但可以指导。”
“好。”
二小姐自从上次摘了面纱之后,便再也没有戴过面纱,她精灵一样的笑容感染着整支队伍。她性格活泼,喜欢对大家笑,嫣然成了军中的女神,军士们只盼着能看她一眼便已心满意足,被她治疗的士兵们更是激动地半宿睡不着觉。
军中一致夸奖顾二小姐人美心灵更美,但凡张孝武教她医学有什么不耐烦,众军士恨不得目光如箭射死他,让他态度不好。这也让张孝武很是烦恼,每日和“军花”在一起,能不惹人嫉妒嘛?
次日一早,顾若兮又是一身戎装跑到张孝武的营帐门口,王一斤见了之后哭笑不得忙进帐禀报。张孝武有些挠头了,这二小姐似乎有一些魔怔了,他只好穿戴整齐,带着一个美丽的“小尾巴”大早上跑进伤员营帐。
作为“军花”,顾若兮的绝世容颜自然惹得士兵们时不时地偷偷看过去,不过也只能是偷看,若是与顾二小姐对视一眼,那士兵反倒害羞得恨不得将脑袋插在地下。
“看什么看?眼珠子给你们挖出来!”赵锁在一旁训斥起来,在他心中,能看顾二小姐的,只能是自家的大人,校佐与二小姐就是天生绝配。
一个伤兵道:“大人,现在是不是太早了?”
张孝武一拍巴掌道:“对,对,对,伤兵最是需要休息,走,我们回去。”
顾若兮急忙问:“不更换纱布和金疮药了?”
张孝武道:“自然是要换的,但也没有换的那么勤快,这天也太早了。”顾二小姐怏怏不乐,张孝武见状故意装出羡慕的模样感慨道:“自从你照顾病人开始,大家日渐好转,只怕你这个大夫因为医术太好很快就要失业了。”
顾若兮听了,顿时开心得不得了,一对美眸眯成了两个亮晶晶的月牙。
张孝武见她对自己笑,忽然想到兀松对自己的话来,便转身走了出去。顾若兮一本一跳,像一只快乐的小兔子一般跟在他身后出了病人的帐篷。
张孝武见太阳刚刚露出半个脑袋,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转身问道:“二小姐,你生在龙都城,长在龙都城,自然对龙都城很熟悉了。我没去过龙都,但我阿爷曾经在龙都生活过一段时间,不如你给我讲一讲这龙都城吧。我从小只听我阿爷讲起龙都城如何富庶繁华,却不知龙都城有什么好玩的、有多大、有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