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老师居然让我做小白鼠
蔡班头告诉齐含,说县太爷要找他,齐含只好和众人匆匆告辞,就连忙往知县廨赶去。
片刻之后,当齐含来到了知县廨门口,却忽然听到里头似乎吵得很是厉害,齐含仔细一听声音,立即辨别出来,里头和大老爷大声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县衙里的主簿杜邵元。
“大老爷,我还是认为这齐含根本无法胜任主吏一职,从他接任到现在,就没主过事,县里的钱粮事宜,淮安府又催得急,要他来做主吏,我看简直就是荒唐。”
杜邵元的声音很大,不过听得出来,他也只是吼得大声而已,语气当中还算是不敢造次,毕竟县里的老大是知县李得荣,而他杜邵元不过是个主簿而已。
不过他这一招倒是用得巧妙,旁人一听,还以为主簿是为了公事而和县太爷辩驳。
谁能想,杜邵元实际就是抱着私心要和县太爷对着干。
和杜邵元咄咄逼人的态度不同,李得荣是语气舒缓,不紧不慢的笑道:“他这才上任两天,你能让他干嘛?不还得给时间让他慢慢学习嘛。至于淮安府催的急,那就劳烦杜大人赶紧先操持起来。杜大人呀,我看你多虑了。”
杜邵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既然你县太爷已经决定让齐含坐上这个位置,那我就抓他的差错,抓他作典型。于是,杜邵元又大声呛道:“大老爷,你既然如此看好齐含,那这事情我就不提了。可大老爷,你看看,齐含才刚上任,昨日却一整天都没回县衙当差办事,这又像什么话?完全就没点规矩,他这样也能胜任主吏?”
齐含听得出,杜邵元这家伙,不就是想说他齐含没有组织纪律性嘛。
好呀,尽给我穿小鞋,不就是不想让我接手户房是吧。
齐含在门外听得真切,此时他恨不得进去把杜邵元抓起来揍一顿再说。
听完杜邵元满是摸黑齐含的话后,李得荣却冷冷笑道:“杜大人,那你就错了,昨日是本县让齐主吏外出办事的,至于其中事宜,因涉及机密,我就不便与你说了。”
“这······”杜邵元一时哑然。
见杜邵元被怼得哑口无言了,李得荣这才不耐烦地问道:“杜大人呀,你要是没什么大事,就退下吧了。
杜邵元无奈,只好转身讪讪而去。
这时,李得荣忽然望着杜邵元的身影冷笑道:“对了,杜大人,别老是紧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你得做好自己的本分,你可是府台大人面前的红人,别走错了路,把前程都断送了。”
杜邵元被李得荣这么一说,顿时满脸通红,他停了停,头也没回便匆匆出门离去。
见杜邵元一脸气恼地匆匆离去,齐含于是赶紧躲在门外的栏柱旁,等见对方走远了,这才赶紧步入知县廨内。
一进知县廨,齐含就笑嘻嘻地朝端坐在案前的李得荣作揖道:“老师,学生齐含给您老人家问好。”
“哎呀,仲基你总算来了,来来来,快坐快坐。就在刚才,杜主簿才提起你来。”李得荣抬头一望,见是齐含,于是便热情的招呼齐含入座。
自从昨晚开始,齐含和李得荣不仅成为了亲密酒友,李得荣还趁兴为齐含起了一个表字,算起来,两人也算是有了一种非正式的师生情谊了。
“老师,我刚才见着他了,看起来杜大人脸上似乎颇为难看,老师替我问候他全家吧。”齐含也不客气,笑嘻嘻地一屁股就坐在了案台旁的一张凳子上。
“问候?又不是过年过节,你自己问候吧。对了,今日叫你来,是有要事要交给你做。”李得荣微微一笑,拿起案台上的一份文牍就递给了齐含。
“老师,有什么安排您老人家尽快说,学生一定照办。”
齐含左一句“老师”右一句“老师”,李得荣听得舒服,也乐得接受,两人关系也算是更进了一步了。
齐含接过李得荣递过来的文牍,然后打开仔细一看,发现里面尽是些清河县的钱粮赋税收入等数据。
清河县,也算是淮安府当中的一个强县,每年上缴朝廷的赋税可不少。
齐含审视着手中的这份文牍,当即发些了一个问题。
“乱!太乱了,又本色,又折色,还兼有绢丝、麻纻,还有各种摊派,还有苦役、劳役、徭役、杂役。”齐含一边看一边脱口而出道。
“对了,太乱了,百姓苦,官府也苦,各中弊病由此而起。”李得荣摇摇头,无奈的苦笑起来。
齐含一语中的,李得荣自感果然没看错人。
对于明朝的赋税历史情况,齐含当然清楚,大明朝打开国起,就采取“银物兼课”的征收方式,田赋用米麦缴纳就称为“本色“,将米麦折成银、钞、钱、绢输纳的则称为“折色,采取的是实物税和货币税并行的税法。
而这税法所依据的,就是太祖皇帝下令整理制作,记录有天下户籍和土地信息的鱼鳞图册和黄册。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到明朝中叶时期,由于地方上缙绅势力强大,土地兼并严重,官吏和地主互相勾结,经常在册籍上弄虚作假。
而且仕宦和缙绅拥有免役特权,许多地主和农民干脆将田地寄附在这些特权阶层名下,部分大地主更是将土地化整为零,分附在仕宦、亲友、邻居甚至佃仆名下,以此逃避赋役。这样一来,就直接影响了国家的赋税收入。
“所以,朝廷是有意向要改革赋税制度是吧?一条鞭法,倒也是利国利民。”
齐含淡淡一笑,将文牍交还给了李得荣。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李得荣有些惊异,这事情,朝廷才刚开始筹备,怎么齐含这小子就已经一清二楚了。
“嘉靖十年,当时的首辅桂萼,就首创一条鞭法,还试行推广过,可惜阻力重重,不了了之。”齐含又继续补充道,这点历史知识,他这个历史专业出身的科班生简直是倒背如流。
“仲基,你之前和本县说过,你从来都是自学成才,也未曾师从任何先生,更没任何功名。可在本县看来,以你的水平,可不亚于一个师从名师的秀才呀?你不去考取功名,实在浪费。”
齐含知识的的渊博和涉猎之广泛,不禁让李得荣啧啧称奇起来。
“学生无心科场,人生过得开心惬意即可,况且学生有老师,而且还是名师呢。”齐含咧嘴一笑,抬手轻轻指了指李得荣。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你这学生倒也是可爱。”李得荣捋着胡须极为满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李得荣心想自己虽然未曾教导过齐含,但也算是齐含的启蒙先生,要是将来齐含真能有所作为,他这个先生也不枉为齐含起得这个“仲基”表字,也算是有些师生情谊。
玩笑开完,李得荣便言归正传,他对齐含说:“没错,前不久,张阁老提出了要在全国全面推行一条鞭法,不过在全国推广之前,还得先在部分州县试行。咱们清河县,就被张阁老亲自点名要拿出来先行尝试,所以你这户房呀,责任重大啊。”
“我这户房主吏,所以就要拿出来做实验?”齐含忽然倍感压力山大。
我擦,敢情我这新官才一上任,就直接被扔出来做小白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