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事以来寒凌江就跟着老道混迹江湖,其间懂得了不少制敌取胜,保全性命的铁则。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正面冲突永远不是解决敌人的上上之策,需得学会以逸待劳。而以逸待劳的佳例是设伏,设伏的佳例就是布阵。
许是常年与老道待在一起的缘故,阵法在寒凌江眼里既强大又奇妙。六年间,本以为跟着他那个师父能学些符箓阵法,却没料到其人实则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忽悠。
每当寒凌江提出学习制炼符咒,他都能以各种缘由回避,振振有辞还毫不含糊,以至寒凌江除了走南闯北练就了一副好身板,长了些见识,会画些符咒,背了些道家典籍,再没学到任何东西。
更可恨的是,几个月前那人扔下一堆破书,自个儿却消失了。其中与符术有关的只有那本黄皮小书。
这本书在寒凌江入寺后就被其翻得焦烂,书中零零散散记录有符文、阵法两篇目,各有天地人三阶,细分甲乙丙三级。
符文篇有:
御虎符,人阶丙级,增益符文。功效同江湖上所传大力符。若一寻常武夫可举百斤重物,用之则可举三百斤重物。维时一炷香,法力失效后脱力。
神行符,人阶丙级,增益符文,避敌时可用。与御虎符一样维时一炷香,法力失效后脱力。
缚身符,也唤定身符,人阶丙级。其效果顾名思义。
噬焰符,人阶乙级,基础五行符咒,兼攻敌与生火之功效。
惊雷符,人阶乙级。攻敌所用,威力高于于噬焰符。
遁地符,人阶甲级。遁,隐逸也,遁地,隐于地而行之,五行在土,卦相主坤。感于其避敌逃跑的功效,第一个被寒凌江学会。
却尘符,人阶甲级。能隐身形、掩气息,不被察觉。追敌、避敌所用,但于灵识高者则无用。
六丁六甲符,地阶丙级,召神符系。能召上界金甲仙士形体,无神无识,供符主驱遣,维时一刻钟。
不动明王符。低阶丙级,护体符文。使用者加持护体金身,刀枪不入、水火难侵。
阵法篇有:
悬镜阵,人阶丙级,幻阵。能具现幻想,迷惑敌人。
水龙阵,人阶乙级,困阵。阵眼在南,五行位处北,主壬葵之气。即使地处荒漠,一念动则水泽生。配合手诀步罡,更可操控阵中法龙攻敌。
寒冰阵,人阶乙级,困阵。需于中央阵眼处布置一枚成年寒玉髓,四面各置起冰符一张。阵法发动时寒气顿生,由地至足,由足及身,顷刻间寸步难移。其效果以百年最佳,年份不足则难见阵法之妙,过之则难尽玉髓之效。
寒凌江曾亲眼见到老道布置寒冰阵,其用到的正是一枚三百年的寒玉髓。当时他还年幼,阵法运转时寒冰肆虐、雪尘如刃,将偌大个山谷霎时冰封,心以为这定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神力才能显现的奇异变化。
自那天起,这份震撼一直留在他心底深处。直到最近他才知道这货也才人阶乙级而已,实实在在的倒数第二!若是如此,那地阶、天阶的那些个阵法该是如何厉害!他难以想象,这本书最后也只有地阶乙级的阵法。
书中记录了各式各样的符文与阵法,寒凌江自学时倒没有直接依葫芦画瓢。不同于当初画遁地符与悬镜阵,一味急于求成而粗制滥造。万丈高楼平地起,从最简单的一笔一划练起才能学的扎实。
但符箓之术也仅非画符,还需学会脚下步罡,手上掐诀。昔日寒凌江为逃出云隐寺绘制遁地符,虽能带他遁地而行,却不能控制距离和方位,其原因就在于少了手上的掐诀与脚上的步罡。
而关于此类学问,短短几十页小书又如何讲得透彻,所以时至今日寒凌江仍旧尚未窥得门径。
此外,研究符箓之术还需奇门遁甲这类术数。奇门遁甲为三式之首,号帝王之学,自成一派,书中亦无所述。所以寒凌江要想在符术之路上更进一步,只得将希望寄托于西峰上那位慧痴长老。
说回现在,十几天前戒律长老答应寒凌江,只要脚下功夫得到苦竹认可,便能自去西峰寻慧痴长老修习符术。而就在三天前,他顺利通过苦竹的步法训练,小小云桥对他来说已不在话下。
于是就在今日,他赶了个大早,先上东峰去了。
他犹记得第一次上东峰时的情景,知一师兄带着他,卯时从药圃出发,申时抵达长老殿,足足走了五个时辰。而上一次去长老殿,他已身俱两层云叶真经修为,只用了一个时辰的山路奔袭,便达到了目的地。
而今他又在苦竹手下练了十多日脚力,更觉山途轻松,半个时辰不到就上了演武场,其后自寻了会儿路,走到通往西峰的云桥坪。
仍是一尊乌金狮像伫立崖边,嘴中一条铁索连向远方几抹黛影。寒凌江信步而上,脚下灵炁汇聚,一跃数丈,渐失于空山云色。待得数刻过去,身至西峰。
慧痴长老不喜俗务缠身,常年隐于西峰之顶。寒凌江初来乍到不识得路,欲寻人问津却左右难觅人影,周遭古木参天,野草没径,亦无庙宇楼阁,是处实实在在的荒山,与东南两峰的热闹大相径庭。
左右无路,他别无办法,只得拨草跃树,一路上行,往山顶去总归没错。然而寻了近一个时辰,太阳都已升到天心,他不仅没找着慧痴长老的宅院,也未见到一二人影,更未发现有何道路。
正自喘气休息间,忽瞥见不远处就有一角白墙,心下一喜,纳闷早先怎么没有发现,立即欢喜而去,料想这里别无他人,必是那慧痴长老居所。
走近后,院子四四方方,砌着高墙,长宽俱有数十丈,不设正门,只开了一处侧门。门半掩着,寒凌江轻敲了几声没有回音。推门进去,木门发出咿呀的叫声。
挨着门墙长有三株腊梅,花开朵朵、白里透红,飘着缕缕清香。一只画眉立在腊梅枝头,偏过头瞧见寒凌江进来。寒凌江也看见了它,细小的眸子好似一粒黑珍珠。低叫了两声,振翅飞走。
院子里圈着山上流下的清泉,形成一道溪流,涤过鹅卵石铺设的水渠,曲曲绕绕,西壁进东壁出。水渠两侧栽满了树木,时下光秃秃的,瞧不出种类。
溪水上落着几块大石头,寒凌江踩着石头走到另外一侧。前面树枝叠巘,隐约几处屋舍。
往前走即是正堂,门口立着一副滴水的竹更漏。院内幽静,只有更漏中水滴声,滴答、滴答、滴答,仿佛永恒。
寒凌江敲门道:“请问慧痴长老在吗?弟子寒凌江,慧真长老引我来请教长老。”
屋里人道:“进来吧。”
寒凌江推门而进,木门咿呀。
一只画眉立在腊梅枝头,偏过头,黑珍珠似的眸子与寒凌江对视一眼,振翅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