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芬恩的礼物,达斯特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在离开了芬恩的家之后,无论达斯特再怎样在那个地方打转,都再也没能进入芬恩的幻境之中。与此同时,达斯特方才明白:若不是芬恩主动放他进来,自己可能这辈子都进入不了他的幻境。
达斯特只能满怀着困惑与伤感,继续踏上了森林中的小道,向着南边走去。
在南边,还有最后一名来自红盾镇的探子。如果因为中途发生了奇遇就停手的话,那这一次的计划很有可能就彻底玩完了。
“还没有消息吗?”
霍索恩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陷入了严重的焦虑中。
对于买刀人的通缉令贴满了布拉迪的大街小巷,现在全布拉迪的人都知道有个移动的五百盎司白银。
但就算是这样,买刀人还是了无踪影,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霍索恩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已经被他的主子做掉了,不然怎么连个出来认领的人都没有。
靠在躺椅上的蒂法妮正百无聊赖地翻着魔法书,她看着在房间里晃来晃去的霍索恩,有些无奈地道:“就算你再刷上一万步,估计也没人会来领走那五百盎司白银的。”
“万一呢,是吧,指不定再多走一会儿就有人来了。”
“有这时间不如来一场惊险刺激的冥想。”蒂法妮从袍子里摸出一瓶灵转合剂,拧开了瓶盖。
霍索恩感觉还蛮有道理的,正当他已经做好了冥想的完全准备时,门被敲响了。
已经失去存在感接近两个星期的克伦威尔站在门外。
“司铎大人,奥托伯爵的四子说要来见您。”
“弗兰克?难不成真的自己送上来了?”霍索恩惊了,“总不能弗兰克现在已经穷到需要那五百盎司白银来维持生计了吧?我是不是最近对奥托伯爵太狠了?”
“你是不是等人等傻了?”由于冥想中断,蒂法妮只能擦掉额头上还没用完的灵转合剂,“这不是摆明了不是他干的么?”
“是不是他干的,可不是他说了算的,得用证据说话。”
披上神官服,霍索恩独自一人来到会客室。
这次他长了个心眼,让蒂法妮藏在了房间外的过道上,免得到时候连弗兰克都被做掉了,那他就真洗不清了。
“匕首是我让人去买的。”
开幕雷击,霍索恩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跟弗兰克打个招呼。
看着眼前这个苍白消瘦的人,霍索恩一度怀疑这位是个重度宅男,不过在布拉迪的这几天他也证实了这个推论。奥托伯爵的几个孩子里,最不为民众所了解的就是这个小儿子了。很多民众甚至连弗兰克到底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大概就知道伯爵有个不喜欢出门的儿子。
如果说之前跟赫胥黎的交锋是大师级别的话,那霍索恩感觉现在跟弗兰克的对话就可以归入SP级别了,自己完全看不懂对方在想什么。
但是基本的礼节还是要的,霍索恩还是按照惯例,先跟弗兰克由浅入深地交谈了几句,至少稍稍地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但霍索恩几乎是肉眼可见地能看见弗兰克的不耐烦和害怕,一股子社交恐惧症的气息都要喷出屋顶了,连霍索恩自己都感觉有点尴尬,想想还不如直接进入正题算了。
“弗兰克先生,是您请人购买了这把刀,然后把这把刀放在了桌子底下是吗?”
“呃…是这样的没错。”
“能告诉我你的原因吗?如果没错的话,这把刀唯一的用途是进行谋杀,而不是自卫。”霍索恩为了压缩谈话时间,向弗兰克坦白了自己的推断。
“因为玛乔丽找我商量,要一起对布尼安下手,所以我就买了这把刀。”
卖队友卖得过于直球让霍索恩开始给玛乔丽默哀:为什么她总能摊上这一群毫不犹豫供出她的下属和队友。
接下来的对话完全只能用直白来形容。
弗兰克十分直接地交代了自己谋杀布尼安的动机以及手段,当然,最后的结果还是只能算是谋杀未遂——布尼安并不是死在这把匕首下,他的身上没有发现任何伤口。
至于动机,弗兰克则十分直接地交代了想要去谋杀布尼安的原因是埃米莉。
最终,在蒂法妮一脸的问号中,满脸问号的霍索恩送走了面色平静的弗兰克。
“那么为什么不可能是弗兰克在酒里下的毒?就算他准备了一支完全没用上的13淬毒匕首,说不定下毒才是他的真正手段呢?”蒂法妮听完霍索恩的阐述,感觉都要抓狂了。
“不是,问题在于我们是真的没证据…”
霍索恩十分痛苦地捂住了脸,现在疑神疑鬼的他已经开始怀疑弗兰克这一波就是故意上门来找茬的:反正你一点证据没有,又能拿我怎么样?
就算是按照神恩教国的律法来,犯罪未遂也是很难定罪的。
总而言之,这个破案件到了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任何直接依靠证据定罪的办法了。刀这条线到弗兰克这里就断了个干净,而且看起来这把刀完全就是一把纯工具刀,一点用都没有还浪费了霍索恩两天时间。
而埃米莉、弗兰克、查尔斯还有布尼安的猎奇小故事,人都死了一半了,就只剩下埃米莉跟弗兰克这对钢铁兄妹了,两个身份显赫的贵族让霍索恩连个下嘴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说,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是霍索恩没有查到的呢?
答案很简单,就是红岭会。
但是来了布拉迪这么多天,霍索恩现在连红岭会到底图个啥都不知道,更别提到哪里去把这个红岭会给挖出来了。说不定挖着挖着,自己就被杰弗里斯一剑把脑袋砍掉了,得不偿失啊。
“那就顺着他们的方向走呗。”蒂法妮听完霍索恩的抱怨,突然来了一句。
“顺着他们的方向?”
“红岭会在布拉迪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总得有点原因吧,不然他们不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人手在我们身上?”蒂法妮智商上线,开始一顿猛分析:“你有没有感觉,红岭会的立场是不是有些飘忽不定?”
霍索恩想了想:“对,总感觉在某一个节点,红岭会的想法突然就不太对劲了。”
“要说他们开始变得不对劲的时候,我觉得就是在几天前,我们去找汉斯的时候。”蒂法妮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当时我认为最奇怪的一点,就是杰弗里斯选择把汉斯交给了我们。”
“啊,是这么回事。”霍索恩感觉自己生锈了的脑子开始恢复运转了:“很奇怪的一点是,他们那天出动了十多个人来围杀我们。其实他们大可不必这样,明明杰弗里斯都已经同意要把汉斯交给我们了,红岭会却还是让十多个宝贵的法师力量出来拼死拦截,这一步根本就是完全多余的嘛。明明只要把杰弗里斯一个人放在汉斯家,我们说不定都不会想到汉斯的家里还有埋伏,光杰弗里斯一个呈印就能把我们两个全给埋了。”
“而且你有没有感觉,那天杰弗里斯在犹豫?”蒂法妮补充了一点。
她继续道:“杰弗里斯当时没有直接出手,而是选择用大量的黑影和那个奇怪的魔法把我们全部困住。在我们跟他纠缠了半个小时之后,突然就自顾自的跳出来提要求。说到底,就算他没把握打过我们,带着汉斯跑路总是没问题的吧?”
霍索恩回忆起当日杰弗里斯近乎无匹的威势,心有余悸地点点头。他稍稍总结了一下当时的情形:“也就是说,在那一天里,整个红岭会,包括杰弗里斯本人,都呈现出了一种精神分裂的状况,他们得到的很有可能是完全不同的指令。”
“唯一能解释这个原因的,大概就是红岭会的内部发生了分裂?”
说完这一句,蒂法妮一脸困惑:“是不是布拉迪的人都特别喜欢搞分裂啊,常月会撕得不可开交,继承人们连伦理都不要了。”
“也不一定是分裂。”霍索恩猜测道:“有没有可能是,下达这两个完全不同命令的人,都是红岭会的上级,也就是红岭会的幕后势力。就像珀西跟玛乔丽同时对常月会下了不同的命令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交出汉斯以及带走汉斯,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命令代表着两个幕后者的利益。”蒂法妮拿出了纸笔:“汉斯到了我们手上,利益受损最严重的人是谁?”
“那铁定是四子弗兰克啊,不然我们也怀疑不到他头上去,他跟埃米莉的地下恋情也不会传出来。”霍索恩笃定地说。
“还有呢,我总感觉弗兰克跟红岭会扯不上太大关系。”蒂法妮咬着笔,“红岭会比奥拓伯爵的爷爷还老,一个二十岁不到的超级宅男怎么都做不成红岭会的幕后吧。”
“那就还剩下一个刚刚十七岁的埃米莉…这个更不可能呢。”霍索恩叹气。
“难不成是布尼安的人?现在还有太子党吗?”
“如果是为了保全布尼安的名声,至于让那么多人出来送死吗?算了,我可能低估了这些贵族的不要脸程度。”霍索恩划掉了一个名字。
讨论了半天,两个人也没聊出个靠谱的答案,只能暂且作罢。
“说起来,我突然很关心一件事。”
结束了冥想后,蒂法妮突然开口道。
等着脑门上的灵转合剂自然蒸发,霍索恩大致感受了一下目前自己的精神力状态:“说。”
“你想想,弗兰克好像是几个子女里面唯一一个结了婚的吧。”
“不对,我记得查尔斯也结了婚来着,只不过现在他人也没了。对对对,我们还得去调查一下查尔斯的妻子,说不定有什么结果。”
“重点不是这个,”蒂法妮阻止了霍索恩的发散性思维:“你说弗兰克的妻子,知不知道弗兰克和他妹妹的关系?”
“多拉吗,应该不会吧…”霍索恩的语气十分不自信:“等下,就算多拉知道了这件事,她杀布尼安有什么用啊。我带入一下苦主视角啊,要是我的话,说不定就恶意推动布尼安继续去侵犯埃米莉…”
见蒂法妮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霍索恩乖乖闭嘴。
“当时除了那几个子女之外,多拉也在场吧。我们好像一直都没有把多拉这个角色放在视角当中诶。”
霍索恩点头:“对,当时我考虑的是,多拉作为弗兰克的妻子,跟布尼安聊上几句天也没什么问题,动机纯正。只不过现在想要研究多拉的问题,同样是得要证据啊,证据。”
“我觉得你被证据给弄迷糊了,反正能找到结果不就好了吗。”蒂法妮嘟囔着,又开启了下一个目标:“你不觉得弗兰克来找我们,首先就说不通吗?”
“别人我倒是说不通,感觉像弗兰克这种性格的人,做出什么神秘操作我都不会奇怪。”
“切,你这是歧视。”蒂法妮开始开脑洞:“我来猜猜,弗兰克故意来这里跳脚,有没有可能是为了保他的妻子?或者多加一层,他是为了故意把我们的目光引到多拉身上?”
“反正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去调查这个多拉呗。”霍索恩放松了一下因为久坐而僵硬的颈椎:“现在也没事干,不如我们就好好地找人去问一问,这个多拉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找谁问?”
“珀西。反正他一定会说真话,如果多拉是清白的,他没必要故意抹黑来给自己沾一身腥,如果多拉有问题,那对他而言有利无弊,少了个竞争对手。”
下楼跟坐在柜台前的老板娘柏莎打了个招呼,两人再次出发开始调查。
巧的是,今天珀西正好在哈布斯堡宅邸中处理公务,霍索恩很轻易地就找到了他。
“多拉吗?”
珀西有些不解为什么霍索恩要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多拉的本名是多拉·瓦伦。她的父亲是威尔逊·瓦伦,也就是红荔商会的总会长哦。”
“红荔商会?这是政治联姻吗?”霍索恩感觉这个商会的出场频率实在太高了,他刚刚才从红荔旅馆里走出来。
“是的,而且是补偿性质的联姻。”珀西喝了口水:“我的二哥,也就是查尔斯,你应该知道他有个妻子吧,那个妻子就是来自红荔商会的哦,也就是原本跟红荔商会联姻的就是我的二哥。二哥去世了之后,这场联姻也就算作废了,他们干脆就再来了一场,把另一个女儿嫁给了弗兰克。”
“动机有了哦。”蒂法妮插了一句。
“奥托伯爵是对的,我们从查尔斯的死因查起果然是正确的。”霍索恩一脸悔不当初。